2007年9月15日星期六

中美戰略經濟對話的政策應對

自二零零六年十二月中旬至零七年五月下旬,中美兩國已經進行了兩次「中美戰略經濟對話」會談。在這兩次「對話」中,中美雙方都提出了各自關心的議題,其中包括貿易保護主義、資本市場的開放、人民幣匯率的彈性、美國國內儲蓄率、以及中美兩國經貿平衡等問題。儘管部份美國政客和官員亦有所明言,開放人民幣匯率升幅無助於解決美國長期以來的大額貿易逆差。在第二次「中美戰略經濟對話」中,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仍然向中國副總理吳儀提出,美方要求人民幣匯率更具彈性。然而,在人民幣匯率開放的問題上,副總理吳儀還是「把好了這個關」。

中美定期經濟對話機制

由於「中美戰略經濟對話」已經成為中美就兩國經貿關係中所產生的種種問題的定期對話機制,可以預見,美方將會利用這個定期對話機制持續對中方施加壓力,從而在兩國經貿往還的過程中爭取更大的優勢和利益。為此,中國有必要為中美兩國定期經濟對話制訂相關的政策原則,並在這些政策原則的基礎上制訂應對政策。

進入廿一世紀,中國對外經貿關係的建立和發展,已經從過去的大比重依賴對美國出口貿易,轉變到現在的全球全方位的平衡發展方向。儘管中國對美國出口貿易在絕對值上由從2001年的542.8億元(美元,下同)上升至2006年的2,035.1億元,六年間增長達2.75倍。然而,與此同時,中國對美國出口貿易比重卻只佔中國對外出口貿易總額大約20個百分點,其餘的80個百分點的出口貿易分別落在歐盟、拉丁美洲、非洲、以及亞太地區的其他經貿夥伴之上。因此中國在制訂和實施對美國經貿政策的同時,也應該能夠照顧到中國與其他貿易夥伴的關係和利益。

中國對外貿易政策的制訂,應該因循於「從一般到特殊的原則」來制訂「一般的經貿政策」和「特殊的經貿政策」。所謂「一般的經貿政策」,意指一項經貿政策的實施,將會同時影響中國所有的經貿夥伴;而「特殊的經貿政策」則是指某項經貿政策的實施,只會針對特定的貿易夥伴才產生作用。通過這種「從一般到特殊的原則」來制訂經貿政策,中國可以因應特殊的經貿對手的要求而採取特殊的經貿政策,而又同時不會影響中國與第三方經貿關係的利益。

人民幣匯率是「一般的經貿政策」

就以人民幣匯率的問題為例。人民幣匯率本來屬於中國金融政策手段的範疇,但以調整人民幣匯率來作為影響貿易流向的政策手段,人民幣匯率便成為具有「一般屬性」的經貿政策,即人民幣匯率的政策如果有任何改變,這個政策改變不但會影響中美的經貿關係,同時亦會對中國的其他經貿夥伴有所影響。如果中國為了因應美國的要求或壓力,在人民幣匯率的問題上作出讓步,大幅提升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中國對美國出口貿易將會由於人民幣的升值而大幅度的減少。然而,由於人民幣匯率也會同時對中國的其他貿易夥伴升值,這樣亦會同時打擊了中國國內企業對其他國家或地區的出口貿易,最終在總體的層面上影響中國對全球的出口貿易。

基於人民幣匯率政策的「一般性」,中國不應在這些具有「一般性」後果的經貿政策措施上對美國作出讓步。反之,如果中國為了因應美國的要求,在平衡中國對美國貿易順差的問題上作出的政策反應是增加購買美國的產品,例如多點購買美國的波音客機,從而在某個程度上減少對美國的貿易順差額,這樣的政策措施則屬於在「特殊原則」的基礎上制定的特殊政策,這個特殊政策一方面在某個程度上可以有助於減少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而另一方面卻不會影響中國對其他國家的出口貿易。而事實上,爭取中國開放人民幣匯率來平衡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只是美國因應本身對中國出口貿易的歧視政策;例如美國國內企業受制於本國對中國高科技產品出口法例上的限制,而對中國提出的一個特殊經貿政策要求。中國的其他貿易夥伴包括歐盟部份成員,以及亞太區內其他國家或地區經濟特別是對華出口順差的貿易夥伴,原則上是期望中國能夠保持人民幣匯率的穩定性。

因循「從一般到特殊的原則」,針對不同的貿易夥伴來制定「一般的經貿政策」和「特殊的經貿政策」,對中國的經貿關係發展非常重要。以這個原則來制定相關的政策,可以為中國在與全球貿易夥伴發展經貿關係的同時,避免了「得到一棵樹而失去一個森林」的後果。

2007年9月13日星期四

人民幣匯率是國家主權的體現

自二零零五年中以來,人民幣對美元匯率已經上升了五個百分點,國內外理論界以至部分中國官員認為,人民幣可能會在未來的十二個月還會上升五個百分點。與此同時,美國政府某些官員及參眾兩院內部分政客近期不斷指責人民幣匯率偏低和欠缺彈性,同時亦通過其他渠道向中國大打貿易戰,例如向WTO投訴中國對出口進行補貼、又投訴中國知識產權執法不力、以及文化市場准入不夠。在眾多指責中,美國對人民幣匯率升值的要求多年來一直「咬住不放」。

美逼人民幣升值的原因

人民幣匯率的上升壓力來自多方面。首先,中國長期對外貿易的大額順差,被解讀為人民幣匯率的過分低估。其次,以美國為首的入口逆差國,指責中國基於維持外貿順差的目的,人為地使人民幣匯率長期維持在不合理的水平。第三,美國有部分政客為了要取悅國內選民,不斷指責美國的大額貿易逆差的主要原因,是來自中國相對廉價的入口貨品,而中國的入口貨價格的相對便宜是由於人民幣匯率受中國政府人為操控所致。因此,解決美國對外貿易逆差的主要方法便是對中國施加壓力從而迫使人民幣對美元升值。

中國應該堅持的原則

不論人民幣匯率兌美元或其他國家貨幣是否低估,中國政府在人民幣匯率的問題上,應該因應下列的條件及原則來制定及執行相關的政策措施。

首先,一國貨幣相對於別國貨幣的對換率,完全是一個國家主權範圍內的事情。對於中國而言,人民幣匯率的高低應該完全由中國政府因應本國經濟條件的變動來決定,不容外國政府指指點點。其次,美國的外貿並非只對中國逆差。事實上,美國對全球貿易伙伴都存在巨額逆差的情況,這是美國國民在過去二十多年來的消費習慣使然。

第三,如果美國從中國入口的貨物總量由於人民幣兌美元升值而大幅度減少,為了要防止一般物價突然上升,從而避免通貨膨脹率大幅度的上升,美國必須要從其他國家入口相同於中國對美國出口貨物的總量,由此而導致美國的貿易逆差只不過是從中國轉移往其他對美國出口的國家。如果這些國家對美國出口的貨物價格比中國對美國出口的同類貨物的價格較高,美國國民仍然難以避免面對相同比例的通貨膨脹的命運。如果這些替代中國對美國入口的國家的貨物價格等同於中國對美國出口同類貨物的價格,美國仍然一如既往地要面對同樣大額的貿易逆差。因此,美國相對於任何貿易伙伴的貿易逆差問題,必須要從處理美國國民的消費習慣例如減少過度消費、儲蓄習慣例如通過政策手段提升美國國民的儲蓄率、以及美國的出口貿易政策入手例如放寬所謂高科技產品出口的限制,從而尋求對貿易伙伴的貿易均衡。長期以來,美國認為限制高科技產品對華輸出,例如對中國禁售高科技的產品,可以避免中國從該等產品中獲得高科技的技術轉移。然而,這種政策最終卻迫使中國增加本國技術創新的投入,反而促進了中國國內科技創新的進度。

不應屈從於美政客的壓力  

第四,人民幣匯率升降的決策,不應因循於美國政客的壓力而作出相應的走向。這種匯率決策上的反應可能會對國際金融炒家發放了本國幣值慣性升降的信息,從而給予這些國際金融炒家掌握了人民幣升降的預期,最終給予這些國際金融炒家對人民幣升值的投機機會。最後,亦是最重要的,中國不應只對美國國會內外的政客以至一眾高級官員,不時對人民幣匯率問題以至中國對美國貿易順差的問題指指點點,片面解讀為只是兩國之間純粹的貿易糾紛,因而忽略了美國對中國總體國力之所以獲得全面的崛起,包括隨之而來的軍事和政治影響力的崛起,經已研判為是由於經濟崛起的因素使然。因此,除了在地區範圍內聯合盟友在軍事上圍堵中國外,美國對中國的總體遏制策略已經從以往的種種措施,轉而集中在從各個方面包括中國對美國的出口貿易以至貨幣匯率來打擊中國的經濟增長,企圖從根本上遏制中國總體國力的全面崛起。

2007年8月25日星期六

影響中國復興的八對周邊關係

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胡錦濤於二零零六年十一月十七日應越共中央委員會總書記農德孟的邀請出席在越南舉行的第十四屆亞太經合首腦非正式會議。這是自胡錦濤在二零零五年底訪問河內以來第二次對越南作出國事訪問,亦是中越兩黨及兩國政府在三個月內的第二次最高領導人的接觸。對上一次中越兩黨及兩國政府的最高領導人接觸是在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二至二十六日,越共中央委員會總書記農德孟應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的邀請訪問北京。

在亞太地區,有八對周邊關係對中國是否可以和平發展以及實現國家復興有著直接或間接的影響。這八對周邊關係分別是中俄關係、海峽兩岸關係、中朝及中韓關係、中日關係、中巴關係、中印關係、以及中越關係。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以來,中國在這八對周邊關係的其中七對關係都相繼獲得了較為妥善的處理。

中國發展周邊睦鄰關係

中俄關係自進入本世紀之初便有了長足的發展。中俄兩國不但建立了自前蘇聯解體以來新的戰略夥伴關係,並且在二零零五年更完全解決了兩國歷史上遺留下來的邊界問題。中朝及中韓關係由於前者與中國存在著一個「抗美援朝」的歷史基礎,並在韓戰以後五十多年來在政治、經濟、以至軍事上得到中國的支持而得以維繫,而後者則自上世紀九十年代建交以來,由於兩國經貿關係的深化致使在政治上有了飛躍的發展。

在現階段而言,海峽兩岸關係部份取決於島內統獨勢力的平衡,但主要還是中美關係的好壞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中國能夠與俄國維持一個和諧的戰略關係,中美關係要壞都壞不到多少。中國如果能夠維持一個相對良好的中美戰略關係,中國將會與俄國維持著一個和諧的戰略關係。具備了良好的中俄關係的基礎,儘管中美兩國不時有這個或那個的問題,中美兩國關係仍然可以維持在一個「令人滿意」的程度。假若中美關係仍然能夠維持在一個「令人滿意」的程度,海峽兩岸關係則能夠保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態勢。

中日關係在前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就任期間曾經有過很大的反覆。然而,中日關係發展的根本因素決定於中美關係,只要中國能夠成功地使中美關係穩定在一個戰略利益的基礎上,中日關係將會限制在一個可控的範圍內。自日本新首相安培晉三於二零零六年十月上任以來,中日曾經塴緊的政治關係得到了緩和。

中國與巴基斯坦自一九五一年建交以來便維持著良好的政治、軍事、以至經濟的聯繫。由於宗教的差異,印巴之間過去五十多年中時有軍事衝突,而中國對巴基斯坦則有著強力的支持。總的來說,在上述六對周邊關係的問題上,中國還是能夠作出適度的處理。剩下來的便是中印關係和中越關係。

眾所週知,中印和中越兩國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末期曾經先後發生過軍事衝突。雖然中國在今年舉辦了「印度年」,中印兩國邊境並作出有限度的開放,兩國經貿往還近年來亦有所增加,但自二零零五年四月及二零零六年底總理溫家寶和國家主席胡錦濤先後訪問新德理,就中印兩國邊界問題舉行過磋商以來,有關問題仍然未能獲得妥善解決。

隨著中國總體國力的崛起,美國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開始在世界以至地區範圍內作出遏制中國的部署。鑒於中印和中越兩國都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發生過軍事對抗,印度和越南遂成為美國在亞太地區建立圍堵及遏制中國的戰略同盟可以拉攏的對象。

從上世紀七十年代末「中國對越自衛反擊戰」以來,中越兩國曾經有過長達十年的軍事對抗。然而,自蘇聯於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解體後,中越關係開始出現緩和的形勢。一九九一年十一月,應前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和國務院總理李鵬的邀請,前越共中央總書記杜梅、部長會議主席武文傑率團訪華,雙方宣佈結束過去、開闢未來,兩黨兩國關係從此實現正常化。這次越共黨政高層領導人在中越戰爭十二年之後訪華,正好事隔八九年北京六四政治風波之後的兩年,西方國家對中國正在實施所謂「制裁」之際,越共黨政高層的到訪,無疑有著「雪中送炭」的意義,也對中越兩國關係正常化起了正面的作用。

二零零零年,中越兩國發表關於新世紀全面合作的《聯合聲明》,對發展雙邊友好合作關係作出了具體的規劃。隨著中國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開始的經濟改革取得巨大的成就,並且獲得總體國力的大幅度提昇,中越兩國關係開始出現了從「量變」到「質變」的轉化。

中越關係從量變到質變

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二至二十六日,越共中央委員會總書記農德孟應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的邀請訪問北京。並且獲得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吳邦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全國政協主席賈慶林、中共中央委員兼北京市委書記劉淇先後接見。這是自越南剛剛在二零零六年四月至六月間先後選出了新一屆黨政領導層以來,中越兩國最高黨政領導人的接觸。

這次農德孟以越共中央最高領導人身份訪問北京,並且特別強調中國是他在二零零六年四月連任越共總書記以來選擇為他第一個出訪的國家,而中國黨政領導人則以高規格接待到訪的農德孟,標誌著中越兩黨及兩國關係,在美國企圖拉攏越南來達到在亞太地區圍堵中國的陰影下往前跨進了一大步,中越關係開始從量變到質變的方向發展。

中越兩國關係的「量變」,體現在兩國自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中越關係正常化以來經貿往還的漸趨頻繁。從一九九三年到二零零五年,中越兩國的貿易總額由三億九千萬元(美元,下同)上升到八十一億九千萬元,十二年間兩國貿易增長達廿倍。從一九九三年到一九九九年,中越兩國貿易總額年平均增長率為百分二十五,從一九九九年到二零零五年的六年間,兩國貿易總額年平均增長率上升到百分四十。中國從越南進口的都是以原油、煤等能源為主,而越南從中國進口的則以食用油、棉織製品、以及肥料等為主。過去十二年中,中國都是越南進口貿易順差國,順差額從一九九三年的一億五千萬元增加至二零零五年的三十億一千萬元,中國對越南出口貿易順差十二年間增長達十三點七倍〔註一〕。

中越兩國關係的「質變」,表現在越南黨政領導層在美國企圖以政治和經貿利益拉攏的影響下,仍然選擇和中國這個近鄰深化相互之間的黨政關係。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四日,中越兩國發表了《中越聯合新聞公報》,《聯合公報》中有幾點內容值得注意。

首先,中越雙方都同時肯定了各自因循本國國情發展有本國特式的經濟、政治、以及社會制度的成就:「越南方面高度評價中國在改革開放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中取得的巨大成就;中國方面高度評價越南革新廿年來取得的具有歷史意義的重大成就,堅信越南人民一定能勝利實現越共十大提出的各項目標和任務,把越南建成一個民富國強、社會公平、民主、文明的社會主義國家」。聲明中在在顯示出中越雙方都希望強調以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名義的前提下發展中越兩國的關係,這種關係有別於越南與美國及其他非社會主義國家之間所發展的關係。

其次,二零零六年四月十八日,越南共產黨在河內的巴亭會堂召開第十次全國黨代表大會。越共中央總書記農德孟在大會上作出報告時強調,今後五年,越共要致力於提高黨的領導能力和戰鬥力,全面推進革新開放事業,為到二零二零年把越南建設成現代工業化國家奠定基礎。報告同時還指出了越南社會經濟存在的主要問題及面臨的挑戰,包括經濟增長的質量、效果、競爭力相對較差,經濟結構轉變緩慢;許多社會問題還沒有解決好;黨建和整黨工作沒有達到要求;一些黨員幹部的思想、道德和生活方式頹廢,貪污腐敗、官僚作風和浪費現象嚴重,偏離社會主義方向的現象依然存在等等。越共第十次全國黨代表大會上作出的報告,其中所描述極待解決的治黨和治國的問題,與中國現時所面對的問題何其相似,中越兩黨及兩國政府在治黨和治國的問題上都有共同的話題。

再者,中越兩國就北部灣海洋資源的爭議達成了進一步的協議。《聯合公報》中聲明:「雙方對北部灣劃界協定和漁業合作協定落實情況以及兩國海軍在北部灣開展聯合巡邏予以積極評價,同意加快北部灣跨界油氣構造勘採和其他領域的合作進度。雙方將穩步推進北部灣灣口外海域劃界談判並積極商談該海域的共同開發問題。雙方同意恪守兩國高層共識,繼續推進海上問題談判,共同維護南海局勢穩定,積極研究和商談共同開發問題,以便找到適合的模式和區域」。

中越兩國曾經為北部灣資源等問題發生過爭議,雙方都聲稱南海的北部灣為本國領海。二零零零年十二月,兩國簽訂了協議,劃分北部灣的海界,但是協定內容沒有涉及有爭議的南沙群島和西沙群島的領土歸屬。二零零三年九月中旬,中國漁船在北部灣海域捕魚時被越南當局扣押,這一事件引起了兩國間的外交糾紛。越南指責中國漁民侵入越南領海,而中國強烈抗議越方違反協議,對進行日常捕魚活動的漁民開火,並扣押船隻和人員。然而,事隔不足三年,兩國已經就相關問題最終達成協議。二零零四年四月中,中國與菲律賓亦就南海石油資源問題達成了共識,兩國並簽署了在南海共同研究油氣資源的協議。中國、越南、菲律賓三國對相似的領土及資源的紛爭都以「擱置爭議、共同開發、成果共用」的原則得以解決。

周邊關係是和平發展的基礎

中越關係的發展是中國在亞太地區抗衡「中國威脅論」戰略的主要組成部份之一。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中國總體國力的提升被以美國為首的部份西方國家炒作成所謂「中國威脅論」,美國亦開始從世界以至地區範圍內聯合盟友作出遏制中國的部署。有鑑於周邊地區穩定關係著中國能否在一個和平的環境進行國家的建設,發展周邊睦鄰關係便成為中國在地區範圍內抗衡「中國威脅論」戰略的主要組成部份。

在亞太區內,中國在發展周邊睦鄰關係的問題上主要是通過地緣政治制約的條件,實行「一手軟」和「一手硬」的奕博策略。一手軟者,即加強對方作出「合作奕博」(Co-operative game)的回報,例如建立緊密的經貿關係從而使參與的各方都得到好處。一手硬者,則是提升對手作出「不合作奕博」(In-cooperative game)的成本,例如中國與印度發展及改善關係的同時,亦積極加強與巴基斯坦及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在政治、經濟、以至軍事上的聯繫。

由於中國在海洋資源以至領海主權的問題上先後與越南、菲律賓、及日本等國家發生爭議,如果這些爭議未能獲得妥善解決,中國與這些國家的領海爭議有可能演化成地區範圍問題的局面,這個形勢對於中國在亞太區內抗衡以美國為主導的「中國威脅論」極為不利。現在,中國先後與越南及菲律賓就北部灣及南海資源爭議達成上述的共識,一來可以避免使相關問題變為地區範圍紛爭,二來亦為相似的問題提供了一個解決方案的示範效應,這樣不但對日本就東海油氣田資源與中國發生的爭議最終能夠獲得解決產生了一定的壓力,同時對中國與印度就兩國邊界問題的爭議最終獲得解決發揮了正面的作用。

儘管在現階段就對中越兩國關係的未來發展持完全樂觀的態度是為時尚早。然而,越南處於中美兩個大國的隙縫中有向中國傾斜的可能性,起碼基於下列兩個原因。

首先,對越南而言,美國利用經濟及軍事對越援助從而爭取越南的合作來遏制中國,用意極為明顯。鑒於上世紀七十年代中越戰爭的教訓,當時越南依靠前蘇聯的支持,企圖併吞寮國及柬埔寨從而建立所謂「印度支那聯邦」並南北夾擊中國。中國於一九七九年初發動「對越自衛反擊戰」,用了不足一個月的時間重創越南一系列的皇牌師團,中國軍隊並且攻陷涼山才從原路收兵。涼山的陷落不但意味著的中國軍隊打開了直搗河內的大門,同時亦大大打擊了越南自稱成為越戰後「世界第三軍事強國」的信心。雖然中越在往後有過長達十年的軍事對抗,其後由於蘇聯解體,越南從此失去依靠最終從寮國及柬埔寨撤軍。假若越南現今接受美國的利誘而與中國對抗,越南首先便要面對中國這個在廿一世紀之初獲得總體國力提升的近鄰在軍事以至經濟上的抵制。

其次,越南對美國為達到拉攏為目的的援助存在戒心。眾所周知,美國自冷戰後成為全球一霸獨大的強國,除了不將其北約盟友如法、德等盟國放在眼內之外,對發展中國家以至前蘇聯變天後獨立的東歐國家,在經濟上的援助背後卻強加上美式政治及經濟制度以至文化價值觀。有鑒於中亞地區在本世紀初發生一連串的所謂「顏色革命」的教訓,越南黨政領導層對美國的所謂援助難免存有相當的戒心。

然而,一個是經濟百廢待舉的國家,而另外一個則是綜合國力直線上升的發展中大國,中越兩國都須要一個和平的睦鄰環境來進行建設從而最終實現國家復興的目標。顯而易見,中越這兩個在歷史上曾經「唇齒相依,患難與共」的鄰邦,都有強烈的意願在互相尊重對方發展有本國特色的政治、經濟、以至社會制度的前提下,向一條共同發展的道路邁進。

隨著中越關係的改善,中印關係便成為中國須要處理的周邊關係的行動日程。

〔註一〕《中國統計年鑒》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

2007年8月23日星期四

中國在世界經濟的主導地位

儘管中國在過去的廿五年間獲得了巨大的經濟增長,這種經濟的崛起卻引起了某些國家對中國的嫉妒和恐懼的情緒,提出「中國威脅論」之說是這些「情緒」的集中表現。可以預見,中國在廿一世紀的發展歷程中將要面對更多樣更複雜的挑戰。

在眾多的挑戰中,近期美國和日本在經濟、政治,以及軍事上對中國的打壓最為明顯。在經濟方面,由於中國對美國多年來的貿易順差,美國經常借用這個或那個的籍口,以「歧視或懲罰性關稅」來留難中國輸美的出口貨物;在政治方面,近期美國企圖通過國際影響力,迫使歐盟繼續對中國的武器禁售政策;在軍事方面,美日對中國崛起的不安表現在《美日安保條約》的共同安全目標的涵蓋面,竟然覆及台海情勢!

美對各夥伴皆錄逆差

中國在過去的廿五年間得以大幅度提升總體國力,經濟改革的成功是主要因素。那末,除了政治及軍事上對中國打壓外,美日企圖通過經貿手段對中國的打壓,從而抑制中國在廿一世紀的全面崛起又是否管用?

自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開始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對美國貿易一直保持順差的形勢,順差額並且不斷擴大。進入廿一世紀首四年,中國對美貿易順差年均增長率達百份之二十五。

事實上,美國對全球貿易夥伴都呈逆差的情況。在二00一至0四年間,美國對全球貿易夥伴逆差從四千一百一十八億九千九百萬美元上升至六千五百一十五億二千一百萬美元,四年內逆差增長率超過百份之五十八。在眾多主要貿易逆差夥伴中,位次由高至低順序為中國,歐盟,日本,加拿大,及墨西哥。其中,二00四年美國對華的貿易逆差總額達一千六百一十九億七千八百萬美元,佔美國對全球貿易逆差總額的四份之一。

經貿對參與各方皆有利

在國與國或地區與地區經貿關係中,一般的看法是貿易逆差的一方相對於佔貿易順差的一方而言處於不利的地位,這種看法卻是過份簡單。國家與國家或地區經濟與地區經濟之間能夠發展經貿關係,主要原因是由於參與貿易的雙方都在運用本身在某種產品或生產要素的比較優勢,即本國在生產某類產品或運用某種生產要素,例如勞動力或資本,來進行某類產品的生產過程中,平均成本相對於貿易對手而言較低。因此,出口的一方將集中資源生產本身可以較低成本生產的產品,而讓貿易夥伴去生產擁有生產成本較低的比較優勢的產品,雙方並且通過貿易交換相關的產品。因此,不論出口或進口的一方都通過貿易而得益。從這個論點出發,貿易的雙方不論是出口國或入口國,只要是自願參與有關的貿易活動,都沒有處於不利地位之說,參與貿易的雙方皆可以從貿易中獲得好處。因循比較優勢原則;集中本國資源生產擁有比較優勢的產品;並通過貿易交換別國以比較優勢生產的產品;是一個國際產業分工(International industrial division of labour)的過程。這個產業分工的發展過程一旦趨於成熟,參與產業分工的國家或地區經濟就更加難以從已建立的國際貿易關係中脫離出來。

美國不願向中國出口高技術產品

中國長期對美國經貿順差的原因,在於中國對美國出口的產品是美國的市場所需,而美國則不欲對華出口中國所需的美國產品。眾所週知,中國輸美的是以勞力密集及低至中級技術密集的貨物為主,除了自美入口部份消費品外,中國需要從美國進口的是中至高技術密集產品。但是,長期以來,美國都以國家安全以及維持地區軍力平衡為理由,拒絕美國國內企業對華輸出高科技含量的產品,最終導致中國對美國經貿長期維持巨額順差的情況。

然而,這種經貿關係是否可以繼續維持下去?

儘管中美就兩國經貿關係不時有這樣或那樣的磨擦,在短至中期而言,中美經貿關係是牢不可破的。這個樂觀的看法起碼基於三個原因。首先,從「替代」的角度來說,現時只有墨西哥對美國出口的勞力密集及低至中級技術密集的貨物與中國輸美的貨物屬「替代」或「近似替代」(Close substitute)。然而,二000年至0四年期間,墨西哥對美出口總額只佔中國對美出口總額的百份之廿五。觀乎美國寧願捨近圖遠,仍然願意和中國保持這種巨大的貿易逆差關係,顯而易見,這種經貿關係是對美國有利的。其次,如果美國對中國入口貨物長期採取懲罰性關稅或者完全拒絕入口的政策措施,並且在短至中期而言沒有其他的入口替代,這類產品則需要在美國國內生產,其生產成本必然是相對於原來的同類入口貨品較高。假設這類產品的價格不變,這些美國的生產商卻要面對利潤下降的困難。在這種情況下,這些美國的生產商將會對現屆政府採取怎樣的態度?最後,假若這些美國的生產商在國內生產這類貨品,儘管可以在某個程度上在美國國內增加就業機會。然而,在成本上漲而又要維持原來的利潤水平的前提下,這些美國的生產商難免會在美國國內市場提升這些在美國本土生產的貨品的價格,在國內工資增長率滯後於物價上升率的情況下,美國國內的消費者將要面對實質收入下降之苦。屆時,這些美國國民將會對現屆政府持何種態度?至此,對於美國政府而言,經濟問題卻最終轉化為政治問題。起碼基於上述的三個原因,除非美國可以研判出相關的解決方法或政策措施,在短至中期而言,美國不可能有強烈的激勵去改變與中國現時的「泥足深陷」的貿易關係。

中國與美國的經貿關係牢不可破,而中國與其他主要國家/地區的經貿關係,也日見密切。

自二000年始,中國與歐盟的經貿關係不斷加強。二000年,中國與歐盟貿易總額為六百九十億三千七百萬美元。其中,中國對歐盟出口總值達三百八十一億九千二百萬美元,從歐盟入口總額則為三百零八億四千五百萬美元.中國對歐盟貿易順差只得七十三億四千七百萬美元。

對美順差盡獻亞太區市場

進入廿一世紀,中國與亞太地區經濟的貿易關係有了大幅度的進展。儘管中國對美貿易保持了順差的形勢,中國對在亞太地區內的主要貿易夥伴自二000年開始卻出現了顯著的貿易逆差的情況,而且這種情況正在不斷擴大中。二000年,中國對在亞太地區內的主要貿易夥伴例如澳大利亞,印尼,韓國,馬來西亞,菲律賓,臺灣,泰國等國家的貿易逆差總額達四百零五億七千萬美元(見附表二,下同)。同年,中國對美貿易順差只是二百九十七億七千三百萬美元。至二00四年,中國對上述的貿易夥伴的貿易逆差總額卻達七百六十六億四千二百萬美元。同年,中國對美貿易順差總額只是八百零二億六千九百萬美元。中國從美國獲得的龐大貿易順差總額的大部分都送給亞太地區的其他貿易夥伴。進入廿一世紀,中國在亞太地區經濟中扮演了「經濟發動機」(Economic engine)的角色。

日本對中國的經貿關係自二00二年起迅速加強.二00一年,中日貿易總額為八百七十七億五千四百萬美元。其中日本對華出口為四百二十七億九千六百萬美元,而中國出口往日本為四百四十九億五千七百萬美元,中國對日本貿易順差只是二十一億六千萬美元。然而,二00四年,中日貿易總額上升達一千六百七十八億八千六百萬美元,其中日本對華貿易順差達二千零八十五億五千七百萬美元。僅四年之內日本對華貿易順差上升達百分之二百。與此同時,日本對華直接投資(FDI)卻有跟美國對華直接投資爭一日之長短之勢。美國對華直接投資由二000年的四十三億八千三百萬美元累積至至二00四年的二百二十三億七千七百萬美元,五年內增長超過四倍。然而,同期日本對華直接投資則從二000年的二十九億一千五百萬美元累積至二00四年的二百一十九億五千八百萬美元,五年內增加達六點五倍(見附表三)。進入廿一世紀,在眾多亞太地區的貿易夥伴中,日本是中國的第二大貿易逆差國。在二00四年,日本對華直接投資亦僅次於美國和南韓。就這兩點來說,中日之間在廿一世紀初不也是建立了「泥足深陷」的貿易關係?

三大經濟貿易區基本成形

前文臚列的經貿統計數據由於出處不同是以亦有若干程度的差別。經貿數據出現差別的主要原因起碼有二。首先,參與貿易的國家都有誇大貿易夥伴對本國貿易順差或本國對貿易夥伴逆差的傾向,從而爭取與貿易夥伴在貿易協議過程中討價還價的本錢。其次,自上世紀六十年代以來,一個國家的經貿數據,正如其他可以作為評估一個國家總體國力的信息,例如自然資源存量、氣候變化、糧食產出量的變化、國民收入分佈、以至政治權力的更替等,都跟國家安全拉上了關係,各國政府或多或少都不大願意如實對外發放有關的訊息。然而,從相關數據的總體趨勢,我們還是可以就有關的現象看出一個大約的形勢。

無論是中美貿易關係、中日貿易關係、中國和歐盟的貿易關係、以至中國和亞太地區其他國家的貿易關係,由於參與貿易的各方都可以得到好處,隨著國與國之間經貿關係的深化,中國的貿易對手如果企圖運用經貿手段打壓中國,其本身也將會受到傷害。打壓對手的經貿手段的力度越強,本身所受到的傷害則越大。遑論這是一種「泥足深陷」的經貿關係。

以人口數量、已知的天然資源存量、以及國土的大小而言,全球大致上只有三個國家的經濟可以通過內部需求帶動,這三個國家依次序為中國,美國,及俄羅斯。以地區經濟發展趨勢以言,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全球三大經濟貿易區基本成形。這三大經濟貿易區是以美國、加拿大、及墨西哥為主的北美貿易區,以德國和法國為首的歐盟,以及以中國、日本、台灣和南韓為主的亞太地區經濟。隨著中國與全球三大經濟貿易區深化相互之間的經貿關係,中國將繼美國進入主導世界經濟的過程。

中國經濟未來十年超美

安格斯.麥迪森(Angus Maddison)在他的名著《世界經濟千年史》(The World Economy: A Millennium Perspective)作出預測,到二O一五年,以購買力平價計算,中國的年均國內生產總值將會達到十一萬四千六百三十億國際元,而美國的年均國內生產總值將只得十一萬四千二百六十億國際元,屆時,中國的國內生產總值將會超越美國。如果安格斯.麥迪森的預測偏離二O一五年中國的實際經濟表現不是那麼遠,未來的十年對中國是何等重要啊!

中國自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改革開放以來,釋放出的中國人潛能效果驚人,也使對中國的發展成就妒恨交織的「潛在競爭者」忐忑不安。面對國際上這些對「中國威脅論」耿耿於懷的國家,現時中國的形勢既是最好的時侯也是最危險的時候。因此,除了積極發展經濟從而改善國民生計外,中國必須要在未來的十至廿年間保持國內社會和政治的穩定;不但能夠維持社會在一個比較平等的基礎上發展,並且在國家領導權力更替方面安排有序。與此同時,中國還須要維持中國的周邊地區軍事形勢的相對平衡,並且要避免捲入「曠日持久」的戰爭。中國的領導人如果能夠做到正如司馬光在他的《資治通鑒》中所言:「夫為國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德,懷民以仁,交鄰以信;是以官得其人,政得其節,百姓懷其仁,四鄰親其義」,中國必定能夠在廿一世紀內繪畫出中國歷史以來的發展宏圖。

「心事浩茫連廣宇,於無聲處聽驚雷」。本文寫在「甲午戰爭」一百一十週年祭,筆者願藉此與全球之炎黃子孫,為中國在廿一世紀內達到前所未有的富強興盛而共勉!

2007年8月20日星期一

中日關係:「和則兩利,鬥則俱損」

在日本政壇中,部分右翼政客對中國全面崛起持猜忌及敵視心態,在日本國內並不孤立。鑒於這些日本右翼政客置中日兩國人民長遠和平共處的共同願景於不顧,甘心情願為美國在亞太地區充當遏制中國的馬前卒,中國不能排除在必要時運用其他更加有效的策略。且中國的對策必須要有「一手軟」和「一手硬」的準備。

「特殊經貿關係」持久性成疑

自從中日關係近期陷入了自上世紀七十年代建交以來最困難的時刻,中日之間的政治和經濟關係卻被形容為「政冷經熱」的現象。儘管兩國貿易總額在絕對數值上有所增加,中日的經貿關係卻由於政治關係轉趨惡劣而受到了實質上的影響,如果現時的政治關係未能在短至中期獲得妥善解決,可以預見,雙方經貿關係的發展將會更趨惡化。起碼相對於中國與其他國家的經貿關係而言,日本對華經貿關係的比重將會受到進一步的影響,這種情況將會不利於日本的經濟復甦。

雖然中日經貿關係出現了倒退的形勢,日本商界對華投資的意慾並未因此而受挫,日本企業仍然期望藉著增加直接投資來加強對華的貿易關係。然而,如果目前的中日政治關係仍然未能有所改善,中日現時的「特殊經貿關係」是否可以長期維持下去?

民間往來對改善兩國關係作用正面

儘管中日之間的高層接觸幾乎完全中斷,中日之間的民間往來,特別是日本的商界,卻是一浪接一浪地在進行中。除了二零零五年九月日本最大商會「日本企業聯合會」主席、日本豐田汽車董事長奧天碩訪問北京,以及同年年底「日本經濟同友會」公開批評小泉純一郎參拜靖國神社損害中日經濟關係外,近期最矚目的接觸要算是今年三月底以日本前首相及「日本國際貿易促進會」會長橋本龍太郎、「日中經濟協會」會長千速晃為首的七個日本民間代表團到北京的訪問,並獲得國家主席胡錦濤的接見。

眾所周知,橋本龍太郎在任日本首相期間就曾經參拜過靖國神社,而「日中經濟協會」會長千速晃則被視為日本商界舉足輕重的重要人物。這次以橋本龍太郎和千速晃所領導的七個日本民間代表團訪華,正好是代表著日本民間特別是日本商界對現任首相小泉純一郎及其內閣成員近期對華政策表達不滿的一個有力反響。中日之間的民間、特別是商界能夠保持接觸和交往,對改變中日之間「政冷」的形勢無疑具有正面的作用。

中國對日政策須有兩手準備

處理現階段中日關係的形勢,中國的總體策略仍然是以「經貿外交」的戰略為主軸,即通過保持兩國的經貿聯繫,並且營造參與的各方都能夠從中得到好處的環境,從而表達中國的崛起是因循於一條與世界各國共同發展的互助互利的道路邁進。與此同時,中國亦應凸顯兩國政治條件對相互之間經濟關係影響的效果,從而使經濟的因素更加有效地把兩國的政治關係最終被引導到正常的發展方向去。然而,在日本政壇中,部分右翼政客對中國全面崛起持猜忌及敵視心態的勢力在日本國內並不孤立。鑒於這些日本右翼政客置中日兩國人民長遠和平共處的共同願景於不顧,甘心情願為美國在亞太地區充當遏制中國的馬前卒,中國不能排除在必要時運用其他更加有效的策略。中國的對策必須要有「一手軟」和「一手硬」的準備。

「一手軟」者,即是中國儘管對日本未有妥善解決相關領土問題和參拜靖國神社問題的前提下,拒絕接觸和對話從而表示中國的嚴正態度,中國仍然對日本的民間團體保持接觸和聯繫。而「一手硬」的對策則是在軍事手段方面作出毫不含糊的部署,從而讓對方明白到他們將會為他們現在的一舉一動需要在未來的某天付出沉重的代價。

中日相爭 美國得益

中國的領導人多次指出,中日兩國「和則兩利,鬥則俱損」,這句說話的背後其實具有更深層的含意。如果日本未能認清美國對日本作出任何承諾,不論是與日本締結所謂「美日安保條約」也好,與日本共同建立「飛彈防禦系統」也好,抑或是交回美軍駐日基地予日本自衛隊從而加強日本在亞太地區的軍事影響力也好,其實質用意只是在於利用日本「以日制華」、「亞洲人打亞洲人」的伎倆,來達到在地區範圍內遏制中國的目的。一旦中日兩國因此而發生軍事衝突,最終受到傷害的只會是中日兩國的老百姓。

2007年8月17日星期五

「上合組織」是穩定中南亞的重要力量

上海合作組織(上合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在二零零六年六月十五日於上海召開第六次會議。「組織」特別邀請了蒙古總統恩赫巴亞爾、巴基斯坦總統穆沙拉夫、伊朗總統艾哈邁迪-內賈德以及印度政府代表穆利.德奧拉部長以觀察員國的身份出席大會。這次伊朗總統內賈德、巴基斯坦總統穆沙拉夫及蒙古總統恩赫巴亞爾出席了「上合組織」第六次大會,對於以中國為首的「上合組織」在穩定中南亞地區,特別是維持中國西南疆周邊地區的穩定具有重大的政治意義。

「經貿外交」凝聚「上合組織」

「上海合作組織」成立於二零零一年,組織成立之初的目標只是定位在維護地區內成員國的國家安全,特別是在地區內「反恐」方面的合作。隨著成員國之間的政治與經貿關係日益密切,「上合組織」逐漸成為中國與中亞地區成員國之間發展經貿以至地區政治關係的重要橋樑。自「上海合作組織」成立以來,中國與「上合組織」成員國之間的貿易總額從二零零一年的一百二十一億四千萬美元,上升到二零零五年的三百七十六億七千萬美元,五年間增長超過二點一倍。中國的「經貿外交」成為團結「上合組織」的凝聚力。

「上合組織」化解美國圍堵中國的部署

自從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以來,為了要遏制中國的崛起,美國開始在世界範圍內散佈「中國威脅論」之說,並且通過日本在亞太區內宣傳「中國威脅論」,企圖在區內挑起在近代歷史上與中國有過領土糾紛和軍事衝突的周邊國家對中國崛起的猜忌,進而在最大程度上破壞中國為實現國家全面崛起的種種努力和建設工作。二零零五年六月,美國國務卿賴斯在東京、首爾、新德里三地僕僕風塵,揚言要在亞太地區構築起圍堵中國的同盟。與此同時,前越南總理潘文凱在越戰結束三十年來首次訪問華盛頓並獲布什總統的接見。然而,美國在亞太地區構築圍堵中國同盟的企圖並不是那麼順利。韓國就是第一個美國在亞太地區內的盟友明言韓美軍事協作不會涉及台海情勢。儘管美國企圖以經貿關係拉攏越南這個在上世紀九十年代曾經和中國有過軍事衝突的國家來參與圍堵中國,中越關係卻由於國家主席胡錦濤於二零零五年底成功訪問河內並簽署了一系列的經貿合作而獲得了進一步的發展。

在與周邊國家的領土問題上,除了印度外,中國自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至二零零五年以來先後跟俄羅斯、中亞諸國、老撾及越南等國家完全解決了歷史上遺留下來的領土問題。在美國於亞太地區聯合日本對中國施加圍堵和遏制的過程中,印度是眾多亞太地區國家反應得比較積極的一個。印度不但接受美國的經貿合作,同時亦在高科技特別是核武技術方面獲得美國的支持。二零零五年底,美印舉行了聯合軍事演習。鑒於印度在經濟發展的潛力明顯是中國在亞太地區以至全球的競爭者,同時在歷史上曾經和中國有過軍事衝突,並且在領土糾紛方面仍然存在著未獲解決的問題,顯而易見,印度是中國應對美國在亞太地區部署圍堵及遏制中國的潛在對手。

「上合組織」加強了地緣政治作用

然而,「上合組織」的擴展,正好為中國提供了一個制約印度為美國在亞太地區參與遏制中國的地區組織機制。眾所周知,儘管巴基斯坦和印度同文同種,兩國自一九四七年立國以來,由於宗教和領土問題不斷發生軍方衝突,兩國並且先後發展了核武。過去五十多年,中巴政經關係非常密切,這次「上合組織」第六次成員國元首理事會議在上海召開,伊朗總統艾哈邁迪-內賈德和巴基斯坦總統穆沙拉夫皆以觀察員國元首的身份被邀出席,而印度卻只派出部長級官員參加。可以預見,假若中國及俄羅斯樂觀其成,伊朗和巴基斯坦最終成為「上合組織」成員國可能只剩下立法的一步。如果伊朗和巴基斯坦最終成為「上合組織」成員,而印度卻被排擠在「上合組織」之外,印度將不可避免要面對在中亞區內被邊緣化的危機。假若印度眼見巴基斯坦最終成為「上合組織」成員國而不甘於被邊緣化的處境,最後亦要求加入「上合組織」,只要中國能夠維持與「上合組織」成員之間的友好關係,印度在亞太地區為美國扮演對中國遏制的作用將會受到重大影響。

「上合組織」的發展為中國在亞太地區加強了地緣政治的作用,最終成為中南亞地區特別是維繫中國周邊地區穩定的重要力量。

2007年8月13日星期一

全球部署「中國威脅論」

經過廿六年的改革開放,中國的總體國力隨著驚人經濟增長而獲得大幅度的提升,同時也引起了國際上某些國家的不安和妒忌。自上世紀九十年代末以來,這些國家開始在地區以至世界範圍內散播「中國威脅論」之說。進入廿一世紀,這些國家加緊在國際間宣傳「中國威脅論」的存在,並且已經進入一個有週長部署的國際宣傳戰。美國五角大樓近期出台的「中國軍力報告2005」是這個全球宣傳戰略的集中表現。

這些國家發動「中國威脅論」宣傳戰的目的主要有二。首先,在世界範圍內宣傳「中國威脅論」的存在,其用意旨在引發其他國家對中國全面崛起的猜忌,從而誘使這些國家在經濟、政治、以至軍事上參與遏制中國崛起的種種舉措。其次,在地區範圍內宣傳「中國威脅論」,目的在於企圖挑起歷史上曾經與中國發生過衝突的周邊國家與中國的矛盾,從而破壞中國周邊地區政治和軍事形勢的穩定,並且要在最大程度上妨礙中國為達到和平崛起的目標而作出的種種建設工作。

美國遏制中國崛起的全球部署

在全球範圍內,首先提出「中國威脅論」的是美國。美國對中國的崛起以及隨之而來的所謂「威脅」的心情,可以說是「愛恨交織」。中國自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改革開放以來,出口貿易成為帶動經濟的主要來源,美國自此卻成為中國的主要貿易伙伴。雖然美國從中國進口大量勞力密集的產品,基於政治及軍事上的考慮,美國並未有相應地對中國輸出具有比較優勢的高科技含量的產品,從而導致中國對美國貿易長時期處於順差的位置。儘管中美貿易得以蓬勃發展對兩國而言還是有莫大好處,在過去的十多年中,中國對美國不斷擴大的貿易順差,已經被美方解讀為中國總體國力得以全面崛起的一種邏輯關係。因此,美國一方面在經貿關係上繼續維持與中國的發展,而另一方面卻經常用這個或那個為藉口留難中國對美國的進口貨物,以關稅及種種懲罰性措施來影響中國輸美產品所得的剩餘。與此同時,美國亦企圖通過種種渠道來影響別國對華的經貿及外交政策。

眼見著中國總體國力在進入廿一世紀之初的大幅度提升,美國企圖通過國際影響力在全球範圍內左右其他國家對華的經貿以至外交政策。雖然美國先後成功阻止歐盟解除對華售武禁令以及以色列對中國出售軍事設備,然而,自二零零三年美伊戰爭爆發後,全球政治格局從此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儘管美英兩國爭取在聯合國安理會授權出兵的意圖最終失敗,美英聯軍仍然無視其北约主要盟友法國和德國的反對,在二零零三年三月廿日從科威特揮軍進入伊拉克。美國此舉最終破壞了與歐洲諸國自上世紀冷戰以來所建立的北约政治及軍事同盟;特別在對中國的事務上,以法國和德國為首的歐盟自此並不以美國的馬首是瞻。更甚的是,由於中、俄、法、德在外交層面上採取一致的行動阻止美英聯軍對伊動武的努力最終失敗,遂使法德俄三國更加重視在國際政治舞台和中國合作。結果,美伊戰爭爆發後促使俄羅斯和法德兩國的關係有了長足的發展,而中國與歐盟的政經關係則日益密切,中俄並在往後的兩年內形成自前蘇聯解體以來新的政治及軍事戰略伙伴關係。因此,美國在世界範圍內通過歐洲對中國崛起的遏制並不是那麼「一帆風順」。

為了要更有效地遏制中國的崛起,美國亦同時在地區範圍內積極拉攏盟友對中國施加圍堵政策。二零零五年六月,美國國務卿賴斯在東京、首爾、與及新德理三地僕僕風塵,明言要在亞太地區構築圍堵中國的同盟。六月下旬,越南總理潘文凱在越戰結束三十年來首次訪問美國並獲小布殊總統的接見。在九至十月間,美印簽訂高科技合作協議並舉行聯合軍事演習。然而,在亞太地區,積極參與宣傳「中國威脅論」的國家是日本。日本對中國全面崛起的反應表現得最為失常。

日本助美推銷「中國威脅論」

為了要突顯在面對中國全面崛起的同時,日本仍然能夠維持世界經濟以至軍事強國的地位,日本在二零零四年初派遣自衛隊為美軍在伊拉克的軍事行動護航,並在二零零五年初派遣軍艦參與南亞地震海嘯天災的救援工作。二零零五年上旬,日本先後跟南韓及中國就獨島及釣魚島主權問題交惡。與此同時,日本以「美日安保條約」為後盾,公然聲稱不會坐視台海可能出現軍事形勢的轉變。年中,日本跟中國爭奪石油資源供應進入白熱階段。日本除了出錢要求俄國將原來向中國供油所舖設的油管轉向日本外,還在東海油氣田的問題上跟中國擺出一個不惜決裂的姿態。日本除了向國內石油公司授予東海油氣田開採權外,更相繼要求中國停止東海油氣田的探採、要求中國提供東海油氣田探採的資料、以及要求與中國共同開採東海油氣田。

為了在世界政治舞臺上確立大國的地位,日本在二零零四年中便作週詳部署,企圖以「銀彈政策」爭取成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聯大會議其後否決日本的申請,日本卻「惱收成怒」而遷怒於中國,竟然投訴中國繳付給聯合國的會員費過少。更甚的是,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自上任以來,無視中國以及亞太地區其他國家的嚴正抗議,多次參拜供奉甲級戰犯的靖國神社。凡此種種,在進入廿一世紀之初,日本就好像要跟中國以至亞太地區人民對著幹。為什麼日本會這樣咄咄逼人,好像硬要將中日關係的全面決裂推到臨界點呢?究其原因起碼有三。

首先,鑒於中日之間六十多年前的歷史傷痕,並且在這段歷史的問題上,日本並沒有像德國在「二戰」後作出了一個「一筆勾消的儀式」,例如就過去的行為對受害方作出賠償或正式道歉,心理上對日漸強大的中國放心不下,總是害怕強大後的中國終有一天會跟日本算一算中日六十多年前的舊賬,因此對中國的所謂潛在威脅耿耿於懷。總括來說,就是日本對中國人的「以德報怨」的傳統處世哲學沒有信心。其次,眼見中國日漸強大,日本希望在地區內作出種種耀武揚威的舉動後,期望中國以至正在經濟崛起的韓國會對日本在亞太地區內的地位作出某種認同的表示,這是一種企圖「標示勢力範圍」(Jurisdiction-labeling)的舉措。

最後,更重要的是,日本近期的一舉一動,跟美國在全球範圍內宣傳「中國威脅論」的策略是「眉來眼去,前呼後應」。日本在亞太地區對中國的種種挑釁,目的在於試探中國的忍耐程度的「沸點」。就以中日東海油氣田紛爭為例。假若中國因為日本的挑釁,例如日本在中國東海油氣田作業區附近實行探採而導致中方首先動武,日本可以以此為例,對區內其他國家示範中國「談不攏就打」的指摘,特別是地區內那些在近代歷史上與中國有過軍事衝突或領土糾紛的國家,從而突顯「中國威脅論」的存在。

眾所週知,中國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和七十年代末曾經為領土等問題先後與印度及越南發生軍事衝突。除了和日本存在釣魚島主權的糾紛外,中國還跟菲律賓和越南就南沙群島和西沙群島發生領海的爭議。如果日本能夠找出中國動武的「沸點」,對亞太區內其他國家有關「中國威脅論」的所謂確實存在的示範效應則不言而喻。假若國際間對所謂「中國威脅論」的存在最終形成一種廣泛的認同,特別是那些中國的周邊鄰國,對於中國的崛起將會產生政治、經濟、以至軍事上的強大阻力。

因此,中國是否可以全面崛起,除了本身的經濟和政治的建設外,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能否有效化解「中國威脅論」對中國全面崛起在地區以至世界範圍的阻力。

中國是否有效化解「中國威脅論」對中國全面崛起的阻力,決定於中國能否開展針對「中國威脅論」宣傳戰的外交戰略。中國現代的外交戰略,可以追溯到上世紀七十年代中美「乒乓外交」始。

中國在上世紀六十年代與前蘇聯交惡後,在國際上相對處於孤立的狀態。當時,中國一方面要防範在北方邊境陳兵過百萬的蘇聯,而另一方面則要抗衡美國在國際上對中國的打壓。儘管毛澤東提出了「三個世界論」,認為中國應團結以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發展中國家為主的「第三世界」,來抗衡以美國及前蘇聯為主的「第一世界」,和以歐亞洲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為主的「第二世界」,中國在「第三世界」中所得到的實質支持卻非常有限。面對前蘇聯大軍壓境,中國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對當時「天下三分」的國際政治動態作出及時和適度的反應,運用「乒乓外交」的策略從而打破了國際上的孤立形勢(註一),最終和美國建立了外交關係,全球政治格局從此發生了影響深遠的變化。

從「乒乓外交」到「經貿外交」

中國自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始,便以「經貿外交」戰略定位為發展國際關係的主要手段。中國自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以來的經濟改革成就,對亞太地區以至全球發展中國家起了一個正面的示範作用。除了諸如越南及朝鮮相繼仿傚中國的經濟改革模式外,亞太地區及東盟國家亦紛紛與中國發展經貿關係,中國逐漸扮演了帶動亞太地區經濟增長的角色。進入廿一世紀,中國終於確立了「頂足而三」的世界貿易大國的地位。

中國於一九九一年成為「亞太經合組織」(APEC)成員。從一九九一年至二零零一年的十年間,中國出口貿易年平均增長率為百分之十五。從二零零一年成為世界貿易組織成員國以來的四年間,中國出口貿易年平均增長率上升達百分之二十五,至二零零四年更躍居全球第三大貿易國。與此同時,中國在二零零一年與中亞的俄羅斯、吉爾吉斯、塔吉克、哈薩克、烏茲別克成立「上海合作組織」以來,對「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的貿易總額增長從一百二十一億四千萬元(美元,下同)到二零零四年的二百六十一九億七千萬元,四年間增長超過一點五倍(見表一及表二,下同)。

二零零二年十一月,中國與東盟十國簽定了《中國與東盟全面經濟合作框架協議》(下稱《東盟框架協議》),並在二零零五年七月二十日與東盟新舊十成員國開始啟動「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正常產品的全面降稅計劃。從二零零零年至零四年,中國與東盟貿易總額從三百九十五億一千萬元增加到一千零五十八億六千萬元,五年間的增長幅度達一點七倍。

儘管中國與亞太地區鄰國在經合領域有了相當程度的發展。然而,從統計數字來看,中國與亞太地區國家的貿易關係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雖然中國與「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的貿易總額增長從二零零一年以來有了大幅度的擴展,「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與中國的貿易額佔其對全球的貿易總額只由二零零一年的百分之六點八上升至零四年的百分之八點三,而東盟十國與中國的貿易總額佔前者對全球貿易總額亦只有由二零零一年的百分之五點八七上升至零四年的百分之十。

地區經合是睦鄰的手段

總理溫家寶在二零零五年七月出席「大湄公河區域經濟合作第二次領導人會議」時,主動提出中國對柬埔寨,老撾,緬甸三國單方面擴大特惠關稅商品範圍,並於二零零六年一月一日生效,以及於同年十二月中參加在吉隆坡舉行的首屆東亞國家高峰會議,目的就是要加強中國與上述地區的經貿以至政治的聯繫。這種策略對中國的和平崛起產生了兩方面的積極作用。

首先,中國與這些國家,特別是周邊地區鄰國,大力發展經貿關係,可以鞏固國與國之間的相互依程度,從而發展中國在亞太地區的國際關係網路。其次,中國在與這些周邊地區國家發展及深化相互之間的經貿以至政治關係的同時,亦可以相對地孤立了一些對中國總體國力崛起持猜疑態度的周邊國家,從而化解這些周邊國家對中國圍堵的部署。觀乎國家主席胡錦濤於二零零五年十二月成功訪問河內,並且與越南領導人簽訂一系列經貿合作協議,中越這兩個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曾經患難與共的鄰邦,正在努力排除國際上霸權主義國家撥離間的干預,在一條共同發展的道路上邁進。

在眾多亞太地區鄰國中,韓國是中國「經貿外交」努力成果的典型例子;韓國是第一個美國在亞太地區的盟友明言,韓美軍事協作不會涉及台海情勢。儘管朝鮮半島局勢仍然受到核問題的困擾,中國除了與朝鮮保持良好關係外,亦與韓國建交十三年以來在經貿領域有了飛躍的發展。進入廿一世紀,韓國對華貿易總額由二零零零年的三佰四十四億九千萬元上升至零四年的六佰二十二億三千萬元,五年間增長率達百份之八十。在二零零四年,韓國對華出口貿易佔韓國出口貿易總額百份之廿四,並且在對華直接投資方面超越美國和日本躍居第一位。(註二)

現時,在地區層面上,中國以「亞太經合組織」和「東盟框架協議」為「經」,以「上海合作會議」為「緯」,以經貿合作手段沿東西及南北走向編織起中國在亞太以及中亞地區的國際關係網絡。鑒於地源政治的制約,對於大多數中國的鄰國而言,參與建立以經貿合作作為發展國際友誼的關係,比參加國際間政治和或軍事同盟來圍堵中國而要付出高昂代價來得更加受到歡迎。

德國軍事戰略家卡爾.馮.克勞塞維茲(Karl von Clausewitz)在他的名著《戰爭論》(On War)中指出,人類的勇氣大致分為兩種。第一種是敢於面對個人危險的勇氣,而第二種則是在外部和內心壓力面前敢於負責的勇氣(註三)。面對「中國威脅論」的威脅,中國人就是要憑藉著克勞塞維茲所述的第二種勇氣來建設中國。

中國人自古以來,從漢朝的絲綢之路以通西域,以至宋代的「茶馬貿易」,都是以經貿關係與世界各國人民交朋友。通過與世界各國發展緊密的經貿關係,使參與的各方都能夠從中得到好處,從而在最大程度上化解「中國威脅論」宣傳戰對中國崛起的威脅,是中國最終能夠和平崛起的重要戰略部署。可以預見,在整個廿一世紀中,中國將會以「經貿外交」作為發展國際關係總體戰略的主要組成部份,從而向世界各國表達中國要以共同發展的和平手段達到國家全面崛起目標的決心,中國的「經貿外交」將繼「乒乓外交」在國際外交史上添上新的一章。

註一:見錢其琛,《外交十記》,香港三聯書店,2004。
註二:International Trade Statistics 2005, WTO 及《中國統計年鑒2000-05》。
註三:見克勞塞維茲,《戰爭論》,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學院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67-68頁。

2007年8月11日星期六

再論香港經濟發展的核心問題

(本文在2006年9月1日刊於《香港信報》)

儘管香港的經濟情況自2004年中通過「內地與香港關於建立更緊密經貿關係的安排」(CEPA)引進「自由行」以來開始稍有起色,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2005年12月28日接見到北京述職的特首曾蔭權時還是特別指出,香港目前的經濟情況仍存在著一些深層次矛盾問題尚未獲得根本解決。根據特首曾蔭權的轉述,溫總所說的「深層次的矛盾」是指本港的經濟轉型尚未完成,特別是香港仍然存在的「高地價」、「高地租」及「高工資」的「三高問題」。由於地租及工資是產品及服務總體生產成本的主要構成部份,所以高地價、高地租及高工資的「三高問題」,總的來說,就是一個高昂的「生產成本問題」。

不單止中央領導人指出了香港經濟發展所面對的根本問題,特區政府的主要官員也不得不承認,面對著香港周邊地區經濟發展的激烈競爭,特別是就第三產業即服務行業而言,香港有被周邊地區經濟替代的可能性。政務司司長許仕仁在2006年3月20日出席一個研討會時指出,「香港能與內地優勢互補,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由於兩地的產業結構不同,而香港在第三產業,特別是金融、貿易、物流及工商業支援服務等較具優勢。

生產成本遠高於內地
許仕仁又指出,但隨著內地經濟逐漸發展,「十一.五」規劃提出要加快發展服務業如現代物流業、金融、資訊、商務等…,面對珠三角城市這些基礎建設的發展,它們又在位置上較接近貨流的源頭,我們必須正視香港被邊緣化的問題。這是自上世紀八十年代香港的產業結構轉型以來,首次有政府的高級官員明確指出,香港的經濟地位確實受到香港周邊地區經濟發展競爭的影響;這是一種「替代」而不是「互補」的負面效應。

筆者於2002年8月在《香港信報》發表了題為「香港經濟發展困局的核心問題」的文章中指出,香港經濟發展的核心問題本質上就是一個「生產成本問題」。香港之所以要面對經濟轉型的問題,主要是由於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本港的第二產業即製造業被中國大陸華南地區的成本優勢所吸引而大量北移,在缺乏發展技術創新的產業基礎的形勢下,香港不得不直接向第三產業即金融及服務業的產業結構方向過渡。

然而,香港的周邊地區經濟即珠三角及長三角地區卻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內相繼發展相同的產業,並且不可避免地對香港的相關產業產生替代或近似替代的效應。因此,不論香港著意發展那一項產業,只要存在著香港周邊地區經濟特別是珠三角及長三角地區同類產業的發展,香港都要面對來自該等地區同類產業「成本優勢」即較低的地租和工資水準的激烈競爭。如果香港未能在短至中期制訂及執行解決高昂生產成本問題的政策措施,在缺乏創新科技產業發展基礎的形勢下,香港最終必定會在這個競爭戰中敗陣下來,這是歷史上經濟發達城邦冒起與衰落的必然結局。

四年過去了,雖然特區政府不斷提出著意發展多項產業,例如「創意產業」、「四大支柱行業 - 金融服務、旅遊、貿易及物流、專業服務及其他工商業支援服務」等等。然而,香港的核心經濟條件並沒有發生根本的改變,「高昂生產成本問題」仍然是困擾著香港經濟發展的「核心問題」。

根據泛珠三角省會城市市長論壇組委會於2005年7月公佈的《2004年泛珠三角9省城市經濟指數調查》結果,2004年泛珠三角9省市(9省市即成都、長沙、福州、廣州、貴陽、海口、南昌、南寧及昆明)城鎮在崗職工年名義平均工資由13,566元到29,422元(港幣,下同)。2005年,全國年名義平均工資為15,557元,而同期香港年名義平均工資–以一般清潔工(General cleaner)為例,則為59,676元,香港的一般工種的年名義平均工資比香港周邊地區即泛珠三角9省市的年名義平均工資,除個別地區如廣州外,還是高出3.2至4.3倍不等。就全國範圍而言,香港的一般工種工資比全國在崗職工年名義平均工資高3.8倍(見附表一)。

此外,根據高力國際(Colliers International)2006年4月《研究季報》 (Quarterly Research Report, April 2006)的數據顯示,截止2006年2月,北京、上海、成都、廣州、及深圳的甲級寫字樓呎租分別為22.4元、22.9元、10.3元、11.4元、及10.8元,而同期香港的甲級寫字樓平方呎租金則為43元,香港的甲級寫字樓租金是香港鄰近地區以至內地發展先進的大城市同級寫字樓租金的1.8至4倍不等(見附表二)。

面對著香港周邊地區特別是珠三角及長三角地區經濟各項同類產業發展的影響,香港經濟的發展策略不外乎兩個方向。一就是發展具有成本或價格優勢的產業,不然就是發展技術創新的產業項目。

錯失產業升級機會

一般而言,技術創新產業的發展是一個地區經濟長期以來大量「研發成本」 (R&D cost) 的投入所達致的產業升級的結果。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香港的製造業開始向中國華南地區轉移時,當時的政府卻沒有制訂相關的政策以鼓勵本港企業發展技術創新的產業,從而錯失了為香港推動產業升級的機會。

綜觀台灣及南韓產業升級的發展經驗,技術創新產業的發展都是通過政府的政策手段協助業界才能夠得以順利實現的。現在,香港不但只要面對周邊地區經濟的同類產業競爭,同時也面對不同周邊地區經濟不同的產業競爭。

由於香港特區政府不可能亦沒有能力左右香港周邊地區經濟在各個產業領域的競相發展,如果香港未能因應這種複雜的跨地區和跨產業的競爭形勢,抓著問題的核心來制訂相關的發展策略,香港的經濟作為珠三角和長三角地區域的其中一部份,並且在區域內的地理位置而言相對最少,將不可避免地隨著周邊地區經濟的發展以及時間轉移的過程中而逐漸萎縮,這就是本文討論之初所提及到的「邊緣化」的問題。

香港經濟發展策略的核心就是要將香港經濟的競爭條件「無異」 (Indifferentiation)於香港周邊地區經濟的競爭條件。不論是發展勞力密集、中至高技術密集的第二產業即製造業,以至於第三產業的物流、運輸、資訊及金融服務行業,香港周邊地區經濟之所以相對於香港而言擁有競爭優勢,都是基於較低的總體生產成本,而這些周邊地區經濟之所以具有較低總體生產成本的競爭優勢,則主要是由於具有相對較低的地租和工資的水平。

從壓抑地租著手

因此,香港特區政府在宏觀經濟環境方面運用政策手段,降低香港的地租和工資的水平,從而協助特區內各行各業減低總體生產成本,是提昇香港總體競爭優勢的「政策核心」。香港的工資水平主要是由勞動力供求所決定;然而,由於香港特區政府是特區土地的主要供應者,所以本港的地租水平是由特區政府所決定。

鑒於壓抑地租的政策不利於物業擁有者及地產業界,特區政府是否能夠執行壓抑地租的政策,則決定於特區政府是否有抵禦利益團體干預的政治智慧和決心。

2007年8月10日星期五

怎樣處理香港深層次矛盾

溫家寶總理有關「香港深層次矛盾說」,至少有兩點值得特區政府領導班子注意:首先,香港現時的經濟仍然存在未獲妥善解決的核心問題;其次,特區政府不應被現時表面繁榮所蒙蔽,在政策制訂及執行時,不要將資源再向地產市場傾斜,以避免進一步推高生產成本。

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廿八日接見到北京述職的特首曾蔭權時指出,「目前香港經濟和社會發展繼續保持良好的態勢,但仍有一些深層次的矛盾和問題尚未得到根本解決」。根據曾特首的轉述,溫總所說的「深層次的矛盾」是指本港的經濟轉型尚未完成,特別是香港的高地價、高租金及高工資的「三高問題」,阻礙經濟發展。
高成本不利經濟穩定
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香港之所以要面對經濟轉型的問題,主要是由於本港的第二產業被中國大陸華南地區的成本優勢所吸引而大量北移所致。歸根究底,不論香港發展第二產業即製造業,抑或發展第三產業即服務行業,只要存在香港周邊地區經濟特別是珠三角及長三角地區同類產業的發展,香港都要面對來自該等地區同類產業「成本優勢」的激烈競爭。所謂「成本優勢」,簡而言之,就是相對較低的地租和工資水平。由於地租和工資是「生產成本結構」的主要組成部分,溫總所說的「高地價」、「高租金」及「高工資」的「三高問題」,概括來說,就是一個地租加上工資的「生產成本問題」。

儘管香港的經濟好轉是由於得到中央政府的大力支持,自零四年中開始稍有起色,但特區的地租包括樓宇租金及買賣價格卻同時大幅度飆升。根據近期的統計資料顯示,自二零零三年末以來,本港的甲級寫字樓及商業用途物業的平均租金上升分別為百分之八十五點六及三十四點二。地租飆升不但推高一般物價,同時也直接構成工資上升的壓力。假若特區政府未能及時採取有效的政策措施處理地租飆升的問題,而名義工資的上調又跟不上由於地租上升所導致的一般物價上升,香港的市民大眾將會在未能享受到經濟環境改善的好處時,已旋即要面對由於實質購買力下降之苦。另一方面,由於地租上升導致總體生產成本的同步上升,將會挫傷本地及外來投資者對特區內各行各業的投資意慾。根據聯合國《世界投資報告2005》,二零零四年香港的外國直接投資總額達到三百四十億美元(下同),曾經被形容為亞洲之最。而事實上,香港同年的外國直接投資流出總額為三百九十七億元,流出量比流入量多達百分之十六點七。

上述情況不但不利於香港中長期的經濟發展,更重要的是在短期內不利於香港的政治穩定。香港的經濟穩定是政治穩定的重要保證。
避免政策向地產市場傾斜
香港經濟發展的出路,長遠來說,還是需要力解決溫總所言的深層次矛盾:高地租及高工資的生產成本問題。然而,在短至中期,特區政府在未能找出妥善的發展策略的同時,也應該在施政方面避免產生不利特區經濟穩定以至政治穩定的種種因素。

過去兩年,由於本港的地產市場受到經濟條件改善而轉趨蓬勃,因而大幅度減少了負資產人士的數目,儘管地租上升直接推高本港的一般物價水平以至各行各業的總體生產成本,特區政府則樂於陶醉在一時的昇平景象,不但沒有作出任何應對的政策措施,反而在政策上傾向於營造樓市的繁榮景象。然而,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下去,最終將會進一步惡化特區的深層次矛盾問題。

特區的深層次矛盾一旦惡化,將會影響特區政府處理未來種種政治風險所作出的應對措施的有效性,這正是溫總之所以要特別提出,特區仍有未被妥善解決的深層次矛盾問題的玄機所在。

悼念馬力


陳佐洱親製一副輓聯

一世光明磊落,樂觀謙遜,愛國愛港,赤膽秉公忠,直道於今猶在;

廿年交好相知,和恕兼容,至善至誠,香江招毅魄,清名終古長留。

二零零七年八月十日

2007年7月13日星期五

一國兩制的分界問題

(本文在2004年12月28-29日刊於《香港信報》)

知識方法論大師卡爾.波普爾(Karl R. Popper)在他於一九五九年出版的名著:《科學發見的邏輯》(The Logic of Scientific Discovery)中提出了「分界問題」(The Problem of Demarcation)的論述。所謂「分界問題」,意指科學研究者必須在他們的科學理論的研究工作中,找出「真科學」和「偽科學」(Pseudo-science)的分別。已故中共元老鄧小平先生為了要妥善解決中國的統一問題,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提出了「一國兩制」的構想。所謂「一國兩制」的構想,就是在「一國」的「國度」中,可以在一個或多個地區內讓不同的政治及經濟制度進行自主的運作。

儘管卡爾.波普爾的「分界問題」的中心要旨跟鄧小平「一國兩制」的構想似乎風馬牛不相及,但把「分界問題」的字面意義和「一國兩制」構想形成的背景及思路聯繫在一起,無疑對理解香港自九七年回歸中國以來所發生的種種政治爭議,有著某種程度的啟發作用。

「特殊政策」的「憲政基礎」

香港在九七年回歸前的經濟制度是以私有制、法治及市場經濟的「資本主義制度」為主體,而「英皇制誥」及「皇室訓令」則規範了香港殖民地政治制度的基本結構。香港總督是香港殖民地唯一的最高決策者,殖民地政府的運作以行政為主導自不待言。一九八四年六月廿二及廿三日,鄧小平先後接見以唐翔千為首的香港工商界訪京團,及以鍾士元為首的香港知名人士的時候,提到香港在九七年回歸中國後五十年不變的那個「制度」,除原有的經濟制度外,所指的政治制度就是以九七年之前,英國殖民地政府管治香港行之有效的行政主導的政治體制(見《鄧小平年譜》,頁982-984,《鄧小平文選》一卷本,頁259-262)。不論人們怎樣論述鄧小平的「一國兩制」是否是一個科學的構想,這個構想本質上就是一個為了要實現中國的統一目標而作出的「特殊政策」。

然而,香港特別行政區自九七年成立以來,除了由於亞洲金融風暴所引發的經濟衰退外,還發生了一連串有關特區政府管治權限內外的政治事件。 這些政治事件有些是涉及特區範圍內政府的管治權力;例如內地人士的「居港權」問題,有些則是挑戰特區政府與中央政府在「一國兩制」關係框架內「自主範圍」的舉措;例如特區政制發展的所謂「雙普選」的爭議。但是,兩件事件都有一個共同點,即事情最終都以「人大釋法」告終。面對這些事件的結局,除了仔細翻閱《基本法》後清楚得悉其中條文的最終解釋權歸「全國人大」外,人們禁不住要提出一個問題:在「一國兩制」下的香港特別行政區有什麼事情不會為「全國人大」最終「解釋掉」?

《基本法》的制定是具有正如詹姆士.布坎南(James M. Buchanan)和戈登.圖洛克(Gordon Tullock)所說的「憲政基礎」(Constitutional foundation )。在「全國人大」對《基本法》具有最終解釋權的前提下,有關特區「政治權限」的任何舉措都必定要獲得「全國人大」的首肯才能實施。 那末,無論「雙普選」也好,「全民公投」(Referendum)也好,以至「政黨政治」也好,特區的政制發展方向必然是直接受制於《基本法》,間接受到中央政府的「掌控」,這是地方政府從屬於中央政府憲政權責的現實。如果特區的政治行為不依循《基本法》辦事,「香港特別行政區」的運作將失去法律基礎的依據;對於中央政府而言,香港就不再是「一國兩制」框架下的特別行政區,香港是以亦不能繼承及發展前英治時期所建立的,行之有效的行政及立法的議會架構。如果不能繼承及發展前英治時期所建立的行政及立法的議會架構,可以想像,香港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個部分,除了在上述的政治制度的基礎上發展以外,香港還可以實行及發展那一種政治制度?香港人又是否願意接受實行如內地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議會制度? 「全國人大」對《基本法》擁有最終解釋權,是中央政府在「一國兩制」框架內能夠主導特區政治制度發展方向的憲政武器。這就是中央政府自兩次七.一大遊行之後多次聲明,「中央政府支持以董建華先生為首的特區政府依法治港」的那個「法」。

特區的「政改」方向

在特區政制改革的問題上,現時香港的社會各界都有不同的意見。 其中一個較流行的意見,就是要求於07 - 08年或較後的時間內,在特區推行普選行政長官及立法會議員,即推行所謂「雙普選」的政制改革,這種意見其實就是說特區要實行西方或英式的「政黨政治」模式。所謂英式的「政黨政治」,簡而言之,就是政治團體或政黨通過「普選」的手段,在全民選舉中取得多數選票勝出,從而組成執政班子並成立政府,而黨魁則成為當然的政府首長即「特首」。

儘管在特區內實行政黨政治,是在理論上基於政黨本身有助於政府施政的考慮,而在實踐上則針對特區政府自成立以來所遭遇到一連串的管治問題而作出的建議。然而,以普選產生的政黨並成立政府的執政權力,具有「全民一致同意」(Universal consent)的「認授性」(Legitimacy)的政體本質,這在《基本法》中所提到的特區首長最終由「普選」產生並提請「中央人民政府」(即國務院)任命的條文可能在實際執行上產生「兩難局面」。

特區管治班子的「全民一致同意」的「認授性」,可能制約了「全國人大」以至「中央人民政府」在「非常時期」行使「非常權力」。「非常時期」意指,在實施普選的前提下所產生的行政長官及立法會議員,可能並非屬於中央政府所詮釋的「愛國人士」。如果真的實行「普選」而又出現「非常時期」,假若「全國人大」以至「中央人民政府」最終要對這個以「普選」產生的特區管治班子行使「非常權力」:即「解釋權」及「任命權」;屆時,中央政府將要對內則面對與特區市民直接衝突的局面,而對外卻要承受來自國際社會的壓力,這種情況的嚴重程度在事前未必可以預計。鑒於「相對的不確定性」(Relative uncertainty),可以理解得到,中央政府在特區「政改」的問題上,將會傾向於運用一切的資源來防止可能產生這種情況的「機制」的確立。不言而喻,產生這種情況的「機制」本身就是「政黨政治」的政制模式。因此,中央政府是否會向特區的「政改」要求亮綠燈,最終還是決定於特區內部是否具備「政改」的「必要條件」和「充足條件」。 

如果特區「政改」是朝著「普選」的方向進行,即以「立法主導」為原則,「必要條件」必須是香港的大多數巿民都是對中央政府的領導和特別行政區的管治架構認同及擁護,而「充足條件」則是在特區之內能夠發展出一個或多個以「愛國人士」為主體的政黨,從而可以在政黨選舉中勝出並組成行政長官的管治班子。反之,如果特區並不具備「必要條件」,即大多數香港市民仍然對中央政府的領導和對特別行政區管治架構缺乏認同感,就算特區政府的行政長官及特區的管治班子主要由「愛國人士」所組成,特區企圖通過以「普選」為手段從而達到政黨化的政治改革的主觀願望將會遙遙無期。這就是在本文討論之初所提及到的,在「一國兩制」框架內的香港特別行政區可能會被「全國人大」最終「解釋掉」的那些事情。

「分界問題」是問題的關鍵

「分界問題」得以適當處理是特區可以「起動」(Start-up)政治改革的唯一「互信基礎」。「分界問題」既是一個「一國兩制」內的角色問題,也是一個「一國兩制」外的角色問題。認清「分界問題」,不能只是簡化為中央與特區關係的分界、內地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特區的資本主義制度的分界、或者是內地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和特區的行政立法的議會制度的分界,而是也要認清在「一國兩制」框架內中央政府「法權」(Jurisdiction)和特區「法權」的「分界問題」。

儘管《基本法》清楚界定了特區事務那些屬於中央政府權力管轄範圍,而那些是屬於特區政府權限的範圍,香港自九七年回歸以來卻發生了一連串涉及特區管治權限與中央政府對「特區法權」的政治爭議。這種「特區法權」與「中央法權」的爭議,明顯表現在特區內某些政治團體及政客,有意或無意之間忽視了香港之所以能夠從過去的一個「殖民地」,變成今天在「一國兩制」框架內的一個「特別行政區」,是基於中央政府為了要實現國家的統一目標而作出的「特殊政策」的「特殊產物」。

在參與這些政治爭議的過程中,部分政治團體及政治人物表現出「挾民意以自重」的舉措,並在外國政客的慫恿下依靠了他們的所謂「聲援」向特區政府及中央政府施加壓力。然而,這些所謂「聲援」卻直接地污染了絕大多數港人對特區內部的政治改革要求的純潔性,間接地強化了中央政府必須要為了維護國家主權的尊嚴而對相關問題的處理採取了強硬的態度。特區內部的政治改革要求本來就是中國的內政事務,這個港人「純潔的政治素求」卻由於少數無知政客的舉措,以及由於他們所引致的「口惠而實不至」的外力干預而使事情跟「維護國家主權的尊嚴」聯繫在一起,更加令事情的本質複雜化。面對這種形勢,試問作為一個主權國的中央政府應該作出何種反應?

香港自九七年回歸中國以來,政治上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轄下的一個特別行政區,經濟上卻逐漸向內地龐大的經濟實體傾斜。九七年亞洲金融風暴引爆了香港的泡沫經濟,中央政府不但以「個人自由行」的安排來刺激香港疲弱的經濟,還以「企業自由行」的政策措施為香港稍有起色的經濟「輸血」。香港除了在短至中期能夠為內地企業通過香港向國際融資的貢獻外,在長期而言將無可避免地會融入內地龐大的經濟實體,並會受到香港周邊地區經濟的一舉一動所左右。從「胡溫新政」後中央政府對香港經濟政策上的支持來看,中央政府在政策上對香港特別行政區的持續支持,是香港的周邊地區經濟願意積極地跟特區作出經濟上和衷共濟合作的根本保證,今後中央政府對特區的態度關係香港六百八十萬市民的福祉。

是對話還是對抗

卡爾.馬克思在他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1844Economic and Philosophical Manuscripts)中曾經提出了一個「異化」的概念(Alienation)。簡而言之,「異化」的概念意指在一個「主體」的發展過程中產生了一個對「主體」對立和反過來支配「主體」的東西,就好像人體正常細胞異變成為癌細胞並最終為「主體」帶來致命的後果。 

香港回歸七年以來的政治爭議,激化了中央政府對特區「政改」的要求解讀為「分界問題」,並最終可能產生一個「異化」的效應。當中央政府對「分界問題」的解讀導向出一個「異化效應」的可能性,這個導向出來的「可能性」卻最終摧毀了特區政治改革得以起動的「两边对齐互信基礎」。自中共第四代領導層確立以來,對於現屆領導人而言,妥善搞定國家統一工程是除了發展國家經濟建設外的另一項重要的歷史任務。可以想像得到,如果要在「掌控」的範圍內達到統一的目標,而又不會在實行「一國兩制」的同時產生一個「異化的效應」(Alienation effect),中央政府將會投入大量的資源來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 

企業之間在市場上的競爭與政治集團之間在政治市場上的鬥爭同理,為了要獲得預期的回報,參與的各方都必然要作出大量的資源投入。古語有云:「螞蟻緣槐誇大國,蚍蜉撼樹談何易」。面對中央政府這種壓倒性資源的投入,在特區「政改」的問題上,香港的市民大眾是否可以置「分界問題」於不顧,毅然投入個別政治團體及個別政客基於個別的政治目的而作出的任何政治舉措,而又願意支付這個可能高昂得驚人的「對抗成本」?

2007年7月12日星期四

民主均衡論

(本文在2004年6月29-30日刊於《香港信報》)

正當近期港人對香港特別行政區的政制改革,特別是對特區的「民主化」(Democratization)進程進行激烈爭議之際,筆者藉本文對民主政治的理論和實踐作出一點探討,相信是一件饒有意義的事。

「民主」一詞的定義在廣義上是指: 每一位市民大眾都能夠參與有關他們本身福祉的決定;包括透過直接或間接的「制度」,參與組成行使資源(權力和物質)分配功能的組織(政府)、制訂有關的各項政策、以及監察相關政策的執行。然而,鑒於「民主」本身只是一個概念,如果要求將這個概念落實在上述的具體範疇內,就必須要為「民主」的概念找出一個可供操作化的「載體」(Carrier)。從一個歷史的角度來看,亞里士多德(Aristotle)的《政治學》(Politica) 中所描述的古希臘雅典城邦市民,就他們本身各項日常生活有關的福祉,透過類似群眾集會的形式進行議決及投票的「直接民主」(或稱「絕對民主」);以及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家約翰.穆爾(J. S. Mill) 在他的名著《代議政制》(Representative Government, 1861)所描述的「間接民主」的政治制度,都是一些實踐「民主」這個概念的典型例子. 在後者,市民大眾以「普選」(Universal suffrage)的選舉方法選出他們所信任的代表或政黨,在政府的議政機制內為他們爭取利益而代言。由於「代議政制」的選民代表數量通常以人口比例選出,邏輯上這些選民代表的加總即是全民政治參與的「絕對民主」。現時世界上採用直接或間接選舉方法而產生的政體,都可以納入「代言人制度」或「代議政制」的政治概念範疇內,並且可以歸納為「民主政體」的「集」(Set)中的其中一個「子集」(Sub-set)。

民主的交易成本問題

由於透過類似群眾集會的形式進行全民議決及投票的「直接民主」,會隨著人口的增長,致使全民議決的「絕對民主」政體的運作變得越來越不可行。因此,透過一個篩選過程找出一些為大多數市民所信賴的「代言人」的制度於焉產生。所謂「代言人制度」,總的來說,就是約翰.穆爾的「代議政制」所描述的政治制度。

但是,就算市民大眾能夠為實現「民主」這個概念而找尋到一個可供操作的「代言人的制度」- 「代議政制」,市民大眾能夠參與有關他們本身福祉的決定,在實際的「操作」上仍然只能夠局限在一定的範疇內。

首先,為了要實現全民的政治參與而採用投票選舉的機制找出的「理想代言人」;即政客或政黨的代表,會基於確保本身票源的需要而有強烈的「激勵」(Incentives),傾向於在議政的機制內罔顧資源有限的現實而為支持他們的選民競相爭取利益,從而衍生高昂的「交易成本」;例如「議決成本」(Congressing cost),最終會耗盡由於實踐「間接民主」或「絕對民主」所帶來的「好處」。其次,市民大眾透過投票選出他們的「政治代言人」,從而希望達到他們所要求的「理想政策產出」(Desired policy output)的主觀願望,在大多數的情況下,現實的結果通常都會出現錯配;特別是一些有關宏觀政策目標的問題,例如「通貨膨脹」、「通貨緊縮」、或「失業率」等。這些宏觀政策目標的問題,儘管任何一個政客或政黨聲稱握有「良方妙策」,都是不可能採用短期政策措施就可以指日獲得解決。最後,市民大眾一旦發現他們所信賴的「代言人」變成「不可信賴」,在一般的情況下,市民大眾也須要忍受一段時間,到下一次篩選新一屆「代言人」的時候,才可以對這些不可再信賴代言人施加懲罰。在「代言人制度」中,市民大眾對他們理想中可信賴的代言人的「期望」與這些代言人的實際「表現」之間的不對稱,是自有「代言人制度」產生以來不可避免的矛盾。

鑒於上述三點原因,現有的所謂「代言人制度」並不能讓每一個具有投票權利而又曾經參與選出他們的「理想代言人」的市民,達到他們參與選舉代言人遊戲規則的原本期望。
 
民主的政治參與起碼在理論及實踐方面都具有一個「均衡點」(Equilibrium)。這個均衡點就是決定民主政策參與程度的「最適度」(Optimality),從而在政策制訂和執行的過程中,在最大程度上減低所產生的各種不同的「交易成本」;包括「議決成本」(Congressing cost)、「協調成本」(Mediation cost)、以及「信息成本」(Information cost),最終能夠在「管理眾人之事」的同時合乎「經濟效益」。

民主參與的均衡

在民主的政治政體中,政府的「政策產出」(Policy output)必須要經過一個民主決策的過程。民主決策的過程意旨任何一項政策,都必須由下至上地收集社會上有關的民意,作為制訂該項政策的依據。然而,不論在民主的政體或非民主的政體中,政府的「政策產出」都會產生不同的「交易成本」。因此,政府和市民大眾都有責任使每一項政策的產出都須要以「交易成本」最少化為原則。

啟發於詹姆士.M.布坎南(James Buchanan)以及戈登.圖洛克(Gordon Tullock) 於1962年出版的《一致同意的計算: 憲政民主的邏輯基礎》(The Calculus of Consent:Logical Foundations of Constitutional Democracy),以及丹尼斯.繆勒(Dennis C. Mueller) 在1986年出版的《公共選擇II》(Public Choice II),筆者試以一個修改了的交易成本和民主政治決策參與程度的理論模型,來說明不同的民主程度的情況下,政策產出所衍生的不同的交易成本 (見附圖)。以垂直的Y軸為交易成本量(TC),以水平的X軸為民主決策參與的程度(D),兩線成90度之交點為量度 (Parameter)等於零,而Y與X軸分別向上及向右伸展代表相關正值的增加。

鑒於民主程度的增加,意味著政府要運用多些資源來統籌(Coordination)民意的搜集,以及對不同民意之間利益平衡作出「計算」(Calculus)及協調(Mediation)。由於這種民意的統籌以及對不同民意利益平衡作出計算與人口數量及社會上不同的利益團體數量成正比,人口越多,不同的「利益團體」的數量則越多,搜集民意的程序越繁複,對不同的民意利益平衡作出計算的困難程度越高,而「協調成本」(Mediation cost) 則會越高昂。因此,「協調成本」線MC會由於民主政治決策參與程度的增加從圖中的左下角往右上角上升。此外,由於民主政體的內在機制的設計是以吸納廣大民意為政策制訂的依歸,因此她不需要主動的向社會各階層搜集民意,民意會經過各個既定渠道由下向上層層反映。 這種為民意搜集機制設計的民主政治體制,卻大大地為政府減低了主動搜集信息的「信息成本」(Information cost)。所以,「信息成本」線IC會由於民主政治決策參與程度的增加從圖中的左上角往右下角下降。上述兩種不同的交易成本都會由於民主政治決策參與程度的增加而增減,兩者並且形成一種「對沖」的效應,假若民主政治決策參與程度達到極限,最終將會耗盡由於實踐「絕對民主」所帶來的「好處」。因此,圖中「協調成本線」和「信息成本線」之「交點」J代表著社會處於一個均衡的「民主政治決策參與的程度」- D*,以及均衡的「總交易成本」- T*。均衡點J則表示出,儘管我們接受民主政治的崇高理想及必須要實行民主政治的原則,我們還是要接受民主政治決策參與程度有限的現實意義。

為了簡化說明,筆者在本文中不會詳細處理圖內兩種交易成本線;即「協調成本」(MC) 和「訊息成本」(IC) 向原點「內拱」(Concave)及「外凸」(Convex)的問題。但就一般情況而言,這兩種交易成本線的「內拱」及「外凸」,代表著相關的交易成本與不同的民主政治決策程度之間呈現「遞增或遞減的邊際替代率」(Increasing or decreasing marginal rate of substitution)。就「協調成本線」和「信息成本線」而言,假若他們不是直線而是曲線,起碼存在以下情況,即前者有可能與人口數量或社會上不同利益團體數量和他們的利益差異的改變有關,而後者則得益於科技創新。

鑒於在理論及在現實的層面上,都不能達到百分百市民大眾的民主政治參與,選民有投票權並不代表可以將相關政策依個人意志而改變,關鍵在於他或她是否屬於人多勢眾的一員。因此,「普選」是否就能夠達致在「民主政治」機制中,讓每個市民大眾的要求都可以得到滿足便成為一個疑問。這個疑問必須在建立民主政治制度之前亟待解決的事情。同時,如果普選的功能是以多數票壓倒少數票,那怕是輕微的多數票,作為少數人的你,是否會接受多數人壓倒少數人的遊戲規則,亦是一個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

小結

本文要旨並不是企圖說明我們不應發展「代言人的民主政治制度」,更不是要否定「普選」是發展民主政治的重要手段之一,而是要嚴正指出,我們沒有百分百的民主政治決策參與的程度。

如果我們在發展民主政治的過程中,堅持要達到百分百的民主政治決策參與,結果將會耗盡社會資源,得在無良政客,失在黎民百姓。港島中環填海的所謂「保護維港訴訟」,最終導致納稅人須對發展商付出數以億計港圓的賠償,這些公帑對正在受到特區經濟問題困擾的港人是何等重要。正如海耶克(F. Hayek)在他於1988年出版的名著「致命的自負」(The Fatal Conceit)中所言:「人類的制度並不是任何個人或團體有意識的設計,而是自然發展使然」。堅持實現絕對民主的政治參與,否定民主的政治參與存在著一個均衡的客觀現實,對社會整體利益而言,都是一個「致命的自負」。

2007年6月28日星期四

美伊戰爭的全球深層政治意義

儘管美英兩國以伊拉克藏有大殺傷力武器為藉口,爭取在聯合國安理會授權出兵的意圖最終失敗,美英聯軍仍然在三月廿日從科威特揮軍進入伊拉克。雖然在現階段就對伊軍或聯軍那方最終會獲得勝利而下結論是言之尚早。但是,無論是那一方得到最後的勝利,美英一方首先在國際政治舞台上打輸掉一仗則毋庸置疑。

自美英聯軍繞過聯合國安理會的授權出兵伊拉克後,全球政治格局從此發生了根本的改變。這種改變除了顯示聯合國作為國際間的仲裁組織,面對軍事強權無能的現實外,也預視了國際政治及軍事權力聯盟,自後冷戰時期及前蘇聯東歐陣營解體差不多十年後再從新定位;對美、英、俄羅斯獨聯體、及其他歐盟諸國,以至在軍事上以美英和法德為首的北約組織的內部團結,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個變化對於中國在未來的十至廿年間的發展中,亦同時具有深層的政治意義。

美英與歐盟矛盾加深

首先,單邊主義和霸權主義主導了後冷戰時期美國政客們處理國際事務的意識形態。儘管在前蘇聯及東歐社會主義陣營解體後,美英法德以至在北約內的盟國之間曾經有過一段很長的「蜜月期」。然而,今次美英二國在沒有獲得其北約盟友法國和德國的同意下出兵伊拉克,使後二者深刻地明白到,美國作為世界第一軍事和經濟強國的霸權主義作風,已達到不將這些歐洲盟友放在眼內的程度。因此,在未來的歐洲事務上,美英二國將會遭受到以法德為首的歐盟諸國,以及北約內的其他成員國,從政治、軍方、以至經濟事務上各方面的抑制。更糟糕的是,美英這次聯軍攻伊的舉動,把本來就是跟美英和歐盟諸國同床異夢的俄羅斯,推向一個和法德歐盟等國家更加利益相符的位置,最終強化了美英在往後對歐洲以至全球事務參與的阻力。

提升中國議價能力

其次,在亞洲地區事務方面,美英這次的海灣軍事行動不但將本來可以作為戰略上伙伴的俄羅斯,推向他們在歐洲以至全球事務上的競爭者 - 法德兩國。更甚的是,由於中、俄、法、德在外交層面上採取一致的行動,企圖在聯合國安理會的框架內阻止美英聯軍對伊動武的努力失敗,使法德以及其歐盟友國更加重視在國際政治舞台和中國合作,從而在各個方面抑制美英的霸權主義,這個結果使一向以來就在美俄之間維持一個平衡位置的中國,在今後對美在各個國際事務中;特別在台灣問題方面,提升了中國的叫價能力。美英這次的軍事行動,導致全球政治格局發生了根本的改變,加深了以美英為首的一方力量,和他們在歐洲以法德俄為首的對衡力量之間的矛盾,在一定的程度上抑制了美國對亞洲地區事務參與的力度,有利於中國在亞洲地區得以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環境中發展。中國要抓緊這個機遇,並努力使國內政治能夠在一個長時期內維持穩定,從經濟發展以至軍事發展潛力的角度來看,中國將會是全球少數在二十一世紀能夠成為「第一強國力」的國家。

儘管「中國威脅論」之說甚囂塵上,第二次海灣戰爭的全球深層政治意義,提供了中國在國際政治舞台上處於一個「動態」中蘊含「均衡」的更有利的發展環境,實在是諸如美英國等的國家,對中國從八十年代經濟騰飛,以至獲得總體國力提升的「又愛又恨」心態所始料不及。

2007年6月27日星期三

香港經濟發展困局的核心問題

(本文在2002年8月23-24日刊於《香港信報》)

一九六零年十月,諾貝爾經濟學獎得獎人朗勞·高斯教授(Ronald H. Coase)在《法律與經濟學學報》(The Journal of Law and Economics) 發表了他的創見之作 -《社會成本問題》(The Problem of Social Cost)。文章中心論點在於說明,由於界定產權的成本高昂,某些經濟交易的成本可能會轉嫁給沒有關係的第三者負擔,從而導出所謂「社會成本問題」。筆者相對於高斯教授而言是「後學」;因此,當然不能,亦沒這個意圖,從一個比高斯教授更新的角度去探討這個課題。

然而,筆者從高斯教授的文章中,對香港的經濟發展困難的「核心問題」,卻得到了一些啟示。香港現時所面對的經濟困局,不是純粹是「經濟結構轉型」(Economic restructuring) 或「產業結構轉型」 (Industrial restructuring) 的問題。歸根究底,香港的經濟發展困難的「核心問題」是一個「生產成本問題」 (The Problem of Production Cost)。 能夠清楚界定香港所面對的經濟困局的「核心問題」之後,我們才可以較深入地探討造成香港的生產成本問題的原因,以及推而廣之,嘗試尋求由於「生產成本問題」所造成的香港經濟困難的解決策略。

問題的背景
九七年底亞洲金融危機爆發以後,香港的「經濟隱疾」才逐漸顯現。隨著泰國金融危機引發,香港的股票市場自九七年的歷史新高大幅下跌;物業市場相繼崩潰;本港的各行各業的公司企業不斷大幅度裁員;失業率上升至歷來新高。根據政府統計處的資料顯示,至二零零二年第二季的失業統計數字已達7.7個百分點。市民大眾對就業預期持負面的態度,對經濟前景缺乏信心,消費意欲低迷,情況令人憂慮。就此現象,本港的經濟學界的前輩們有不同的分析和建議。其中一方面的意見是,現時香港所面對的經濟困難,源始於香港在主權回歸中國前的政策失誤,包括:(1) 沒有因應本港及其週邊地區的經濟發展,制訂長遠的產業結構發展和鼓勵技術創新的策略;以及 (2) 缺乏長遠而有系統的「人力資本投資」(Human capital investment)政策。

另一方面的分析意見則認為香港正處於一個「經濟結構轉型」的時期;即本港的產業結構,正處於中國經濟改革所取得的成就的影響下,作出相應的產業結構轉變;一般的意見是主張香港應從高科技產業的方向發展。除了前述兩方面的觀點外,也有一些理論界的前輩們提出了一個本港經濟前途的根本問題;即香港的經濟地位,在中長期而言,是否會被已成為世界貿易組織(WTO)成員的中國的某些經濟起飛的城市,如深圳及上海等「地區經濟」(Regional economies) 所取代。換言之,香港在中國的「世貿」紀元中,是否仍然扮演著一個中國經濟騰飛的「互補」(Complement)角色;抑或最終為內地某些經濟發達的城市所「取代」(Substitute),已經成為一個非常重要的研究科題。珠玉在前, 本文旨在對本港經濟發展困難的根本問題嘗試作出一點探討,期望有助於「理順」一些從理論到實踐的發展策略和政策措施的「思考方向」。

觀點與角度

不論各方面對本港經濟現況及前景的分析和建議都有不同的觀點,一向以來,探討香港現時所面對的經濟困難,都是集中在「經濟結構轉型」或「產業結構轉型」的「思路」。新任財政司長梁錦松先生在他上任以來的第一份財政預算案–《2002-03年度政府財政預算案》–中指出,香港要在未來的數年中,會因應本港的「經濟結構轉型」的形勢,大力發展四個主要產業部門;即:(一)改善和加強香港作為一個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二)發展香港高增值的物流業務;(三)發展有香港特色的旅遊業;以及(四)發展香港的工商業支援服務。然而,針對發展上述「四大產業部門」,是否就可以根本解決香港現時所面對的經濟困難的問題?

事實上,香港現時的經濟形勢,是與香港周邊地區經濟(Peripheral economies)的發展有間接或直接的關係。所謂「周邊地區經濟」,除了亞洲其餘「三小龍」如南韓、台灣、新加坡、以及一些東盟國家如馬來西亞、越南、和泰國外,主要還是指中國大陸華南及華東沿岸經濟發展起飛的城市和經濟特區,例如深圳、珠海、汕頭、廈門和遠在黃埔江口的上海,以及主要是廣東省一些自改革開放以來經濟起飛的鄉鎮城市如順德、東莞和番禺等地區。這些周邊地區經濟的發展,對香港來說,在短期而言,是扮演了「互補」的角色。但是,在長期而言,如果香港的經濟沒有適當的發展策略調整,最終會對本港相關產業構成「替代」的效應,從而直接影響香港的生存空間。這些香港的周邊地區經濟,最終會成為香港經濟生存的威脅,主要原因在於它們的「市場競爭力」;而「市場競爭力」的主要內容,除了產品或服務的素質外,便是一個「生產成本的問題」。產品或服務「生產成本」的主要構成部分是「地租」(Rent of land) 和「工資」(Wage of labour) 的水平。

地租和工資是問題的核心

從古典經濟學家大衛·李嘉圖(David Ricardo),到新古典經濟學大師阿弗里德·馬歇爾(Alfred Marshall)開始,對地租和工資是產品及服務的總體生產成本的主要構成部份,就已經有非常詳細而精闢的論述(詳見Ricardo, D., On the Principles of Political Economy and Taxation,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51: 49-109; Marshall, A. Principles of Economics, 8th Edition, London:Macmillan Press, 1920: 115-169, 454-481, and 523-548 )。然而,當經濟學家們對本港經濟發展的環境作出「產業轉型」的分析和建議時,香港的企業家和商人對本港的營商環境及經濟情況,早在八十年代中期,特別是中國開始進行經濟改革並設立「經濟特區」後,就有著「第一手的感覺」。當香港的經濟困難逐漸浮現的時候,香港的企業家們就已經提出了香港的生產成本相對於周邊地區過高的問題。香港周邊地區經濟的發展,特別是中國的改革開放促使華南地區勞力密集工業的發展,除了吸引香港以外地區的「外國直接投資」(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外,主要還是本港的企業家將他們在香港的生產線轉移到內地經濟開放的城鄉地區。當時, 香港人還只認為這是中港兩地經濟發展的「互補現象」(Complementary phenomenon)。當香港的經濟困難隨著亞洲金融危機爆發而徹底地暴露出來的時候,「過高的生產成本問題」是本港經濟困局的「核心問題」,而不是單純的「產業轉型」所帶來的問題,仍然未能真正地引起香港人注意;起碼在政策制訂者的施政中,未有具體的政策措施針對解決過高生產成本的問題,反而只著眼從「產業結構」的層面制訂和執行有關的經濟政策手段。

香港所面對的生產成本相對過高的問題,主要來自「地租」和「工資」水平。香港自八十年代開始土地價格不斷飆升,是構成本港生產成本高昂的主要因素之一。本港土地價格的飆升一方面為政府庫房爭取得龐大的進帳,以至高速度地積纍龐大的土地及外匯基金儲備,而另一方面則導致本港的住宅和非住宅用途樓宇包括商業用途和工業用途的物業價格和租金上揚,直接提高了本港各行各業的總體生產成本。總的來說,從八十年代初至九七年香港的主權回歸中國,本港的土地價格都是在高速上升,地租或土地價格的上升是構成本港生產成本上升的兩個主要因素之一。本港的生產成本高昂的另外一個主要因素是「工資問題」。

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在他的巨著《就業, 利息, 和貨幣通論》中詳細論述了「工資剛性」(Wage rigidity)的問題(詳見Keynes, J. M, The General Theory of Employment, Interest and Money, London: Macmillan Press, 1973: 257-291)。「工資剛性」的中心內容,是指受僱者(Employee)傾向於對「名義工資」(Money wage)下調採取抗拒的態度;他們一就是接受短期失業從而爭取時間在勞工市場中找尋其他理想工資水平的工作,不然就是從一個地區轉往另一個地區找尋就業機會,目的就是要維持「實質收入」(Real income) 不變。

本港的高昂工資不但是構成本港生產成本高昂的另外一個主要原因;同時,工資高漲問題亦是與本港高昂的土地價格構成不可分割的關係。面對高昂的土地價格,包括樓宇租金和物業買賣價格,以及由於高昂地租所帶來的各行各業的產品和服務的高昂生活水平,致使本港的市民作為受雇者及消費者,為了要維持「實質收入」即「實質購買力」不受影響,對「名義工資」下調採取抗拒的態度。這種「工資剛性」的現象,妨礙了本港必須降低工資從而在某種程度上協助降低總體生產成本的步伐,間接拖慢了本港經濟復甦的進度。

降低生產成本的政策手段

高昂的生產成本,是造成香港現時面對的經濟困難的核心問題。只要香港仍然存在著高昂的生產成本,即高昂的土地價格及高昂的工資的條件沒有改變,香港的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的外來投資轉移往香港的鄰近地區的情況將會持續下去。顯而易見,降低本港的生產成本,即降低本港的高昂土地價格及高昂工資,從而在根本問題上解決香港所面對的經濟困局,是在理論上和政策上都合乎邏輯而又具有現實意義的措施。

調整本港高昂的生產成本,關鍵在於消除香港與鄰近地區生產要素成本的差異。政府在政策上促使不同地區「生產要素流動」(Mobility of factor inputs),包括以政策手段鼓勵不同地區之間生產要素的流動、移除妨礙生產要素流動的種種政策障礙、以及在基礎建設上包括交通運輸設施從而提供生產要素流動的硬件配套,可以使不同地區之間的「生產要素價格差異趨同」(Equalization of price differences of factor inputs)。「生產要素價格差異趨同」的中心論點是,如果沒有任何型式的障礙,高生產要素價格的地區的生產要素價格,會由於低生產要素價格地區的同類生產要素的流入而下調,最終促使兩地同類生產要素的價格差異趨向於一致的水平。

發展策略的啟示
由於高昂的地租及工資所造成高昂的生產成本,是本港經濟發展困局的核心問題,不論香港是否發展高科技產業項目、發展國際金融中心服務、發展高增值的物流業務、發展有香港特色的旅遊業、抑或發展工商業支援服務;相對於週邊地區經濟而言,一旦本港的生產成本仍然維持在高昂的水平、一旦造成本港高昂的生產成本的因素即「地租」及「工資」下調的問題未能獲得解決、一旦造成本港的高昂的生產成本的政策措施,即解除不同地區不同價格的生產要素流動的人為障礙的政策不能實施,本港的相關產業必定最終為這些周邊地區經濟所替代。

從上述論點出發,我們可以導出一連串關於本港經濟發展策略的政策措施的思考。在特區政府為了港人在內地出生子女來港問題,尋求「人大釋法」後,特首董建華曾透露香港需要有一個「人口政策」。就此,我們可以提出一個問題:「究竟香港現時的經濟情況和條件及往後的產業發展方向,是否可以指示出我們需要怎樣的人口質素」?「我們是否需要入口高知識水平的移民,而不是接受那些可以造成本港的房屋、醫療衛生、及教育等公共開支負擔急劇加重的移民」?隨之而來的相關政策措施的思考,將會是:「特區政府是否需要制訂和執行一個降低「地租」的「土地和房屋政策」,而不是人為地為本港的住宅和非住宅物業市場托市?此外,特區政府是否需要制訂和執行一系列的「稅務政策」,從而協助降低本港的總體生產成本以及吸引外國直接投資者對香港的投資意欲。所有這些政策措施的制訂和執行將會同時能回答下列的一個問題:「透過實施這些政策手段從而實現某項產業策略,相對於香港周邊地區經濟相同的產品或服務而言,並在相同質量的前提下,香港是否能以較低的成本提供該類產品或服務從而獲得較強的市場競爭優勢」?

總的來說,我們是否只是專注於發展某些產業或行業,而不是針對在政策手段上協助本港經濟降低總體生產成本,從而最終提升本港相對於周邊地區經濟的市場競爭能力?只專注於發展某些產業或行業,而忽略了在政策手段上處理香港存在著一個「高昂生產成本」的「根本問題」,不論香港發展哪一個產業或行業,在長期而言,對於她的經濟發展前途,都可能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小結

本文的討論只望有助於理順一些探討香港經濟發展策略及政策措施的思考方向。歸根究底,香港的經濟發展困局的「核心問題」是一個「生產成本問題」,而不是純粹的「經濟轉型問題」。

高昂的總體生產成本逼使香港的企業家在八十年代初,將他們在港的勞力密集生產線轉移往改革開放的中國大陸的華南地區。隨著中國華南地區工業從勞力密集的產業結構轉變往低中級資本及技術密集生產,香港在缺乏高資本及高技術密集產業發展的基礎的形勢下,不得不從勞力密集的產業結構直接過渡到第三產業即服務業如金融財務的產業結構方向去。如果沒有認識到本港經濟的「核心問題」在於「高昂的生產成本」,而不是純粹的「經濟轉型的問題」,解決本港的經濟困局的政策措施將仍然會「鎖定」(Lock-in)在「產業發展」的「陷阱」。不論香港發展那一項產業,只要高昂的生產成本問題沒有獲得根本的解決,香港仍然會受到香港周邊地區經濟在同類產業相對較低的生產成本的競爭所威脅,在長期而言最終將會被這些周邊地區經濟所替代。解決香港生產成本高昂的問題,關鍵在於解決造成本港生產成本高昂的因素,而造成本港生產成本高昂的因素,主要是高昂的「地租」和「工資」。降低香港高昂的地租和工資的政策手段,在於開放上述兩項生產要素即土地和勞動力在香港和香港周邊地區經濟之間自由流動的渠道;勞動力的流動主要靠政策手段實現,而「土地的流動」從而使地租下調則主要靠相關的政策手段和基礎建設的配套如高效率的運輸設施才能得以達到。

假若香港生產成本高昂的問題未能在中短期獲得解決,即實現土地和勞動力這兩種生產要素跨地區流動的政策措施未能及時制訂和實施,無論香港發展那一項產業,最終將不可避免地被這些香港的周邊地區經濟所替代;這個「過程」正好是歷史上經濟發達城邦「冒起與衰落」的「悲劇」。

2007年6月1日星期五